姜晚见于氏动怒,一会儿给她拍背顺气,一会儿给她揉手吹气,又殷勤地倒了茶水,口中轻声哄劝着。
于氏嗔道,“你倒没事人似的。”
姜晚哈哈一笑,说自已半点都不气,又开口劝于氏也不必发火,“嘴长在人家身上,咱们也堵不上呀!”
于氏一股子火憋在心头,最终化为幽幽叹息,“就由着她们造谣?”
姜晚弯唇一笑,“嗐!谁让我现在出名了呢,骂名也是名啊!”
现下这南州城里,她的名头已是人人皆知,难免被人议论一二,“我又不是银票,哪能人人喜欢,被骂也是正常,骂着骂着觉得没意思也就不骂了。”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有人骂她见钱眼开,她辩无可辩,但是说她勾引裴晏川,真真滑天下之大稽!
他又不是银票,勾引他能发财,还是能暴富啊!?
于氏见她一副淡定模样,几次欲言又止,觉得她想得太简单了些,这市井谣言虽然荒谬,却是一把隐在暗处的开了刃的刀,常出其不意钻出来,杀人不见血……
比如,就在此时此刻,在姜家主屋里,被刘夫人放了鸽子的孙氏正在抱怨,“两天前就约好的一起逛街,竟用一句家里有事就打发了我!”
孙氏卸下钗環,转身对着姜守财,“老爷!都是因为姜晚那个死丫头!她名声臭了连带着我都抬不起头!你到底管不管!”
姜守财心有不悦。
他正在跟刘家谈一笔生意,特地让孙氏跟刘夫人探些口风,好为之后拉价格做准备……没想到孙氏竟连人的面都没见到,“是不是你此前礼数不够,惹了刘家的厌烦……”
“唉哟!我的老爷!”
孙氏打断他的话,掰着手指头数自已的战绩,“那李家的夫人,王家的姨娘,徐家的姑奶奶……哪个不是跟我交好的,就连孙家最难搞的老祖宗都夸我是贴心人儿!摆平一个刘夫人算什么难事!”
“这几日我走在街上,脊梁骨都被戳得发疼!你如果不管教那死丫头,我可没脸再出门了!”
见孙氏撂下狠话,姜守财也是堵了一口气,拂袖离去。
很快,姜晚也察觉到不对劲——
两日后,她在品茗阁二层雅间等了快一个时辰,却没见到张小姐一众人的身影,只有一个小吏家的丫鬟来回话,说一众小姐都有事,今儿就不来了。
姜晚一个眼神,小桃笑眯眯迎上去,“多谢姐姐特地来告知,也省得我家姑娘一直等着,我送姐姐出门吧。”
听着两个丫鬟走下楼梯的脚步声,姜晚的心也逐渐发沉。
自跟张小姐在宴上相识,她始终小心翼翼维护着两人的关系,相处得极好,对张小姐的少女心事知道得也较旁人多些——
张小姐早对裴晏川芳心暗许,甚至几次央求父亲替自已探口风,哪怕远嫁京城也甘心情愿。
眼下城里谣言四起,俱是说她对裴晏川行勾引之事,张小姐定是恼了,所以故意晾着她。
“姑娘,姑娘……”小桃一路跑回来,声音有些喘,“奴婢听说,是,是……”
“是张小姐不让其他人来的,可对?”姜晚替她说完。
小桃连忙点头,脸上满是焦急:
张小姐是南州城头一号的官家千金,若是带着头的对付谁,怕是没人再敢跟姜晚走得近了,“姑娘……这样的话,你这些日子可都白忙了。”
自平安符的事之后,小桃知道自家姑娘费心结交张小姐等一众千金贵女,尽是为了日后的生意,本想着这条路子以后会好走些,可眼下却是天崩地裂了!
“吱呀。”似是旁边雅间的门开了,脚步声后,姜晚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姜双琳转头看见她,眉眼间闪过一抹惊慌,很快镇定下来,“哟,我当是谁包下了品茗阁最大的雅间,原来是二妹啊!”
姜晚抿唇不语,目光落在一道从姜双琳身后走过的滚胖身影上。
只见那人脚步急促,正快步走下台阶,似是在躲避什么似的,姜晚欲仔细分辨时,目光却被姜双琳轻巧挡住,“啧啧,怎的就二妹自已?难道是约的人都没来吗?”
直到脚步声消失,她轻巧地喔了一声,“也对,还有谁会愿意跟一个声名狼藉的贱货搅和在一起呢!”
说完,眉梢一扬,大笑着离开。
姜晚眯眼就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心头一跳,快速站起身,“我心里不踏实,咱们快回家!”
小桃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姑娘的脸色比平常都要白,不敢多问,忙伸手扶着快速下楼。
两人才走出茶楼大门,便听“轰隆”一声巨响。
惊雷炸响,黑云密布,晴朗了许久的南州的天,阴了下来。
一回到家,姜晚先是快步到自已的屋子换了身衣服,便匆忙提着买来的糕点寻了于氏,才交代了两句,孙氏的心腹丫鬟就趾高气扬走进来,“二姑娘,老爷唤你去正堂走一趟,立刻。”
立刻两个字,咬得很重。
于氏心生不祥,下意识把女儿护在身后,“什么事这么急,等我更衣跟你们同去。”
“于姨娘,老爷唤的是二姑娘,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丫鬟一脸不屑,连声催促姜晚快些走,“二姑娘如果脚程慢,就让奴婢几个抬你过去吧!”
她的话音才落,身后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各自上前一步,虎视眈眈瞪着于氏母女。
姜晚安抚地拍拍母亲的胳膊,示意无妨,“眼瞧着要下雨了,娘别跟着去了,等我回来便是。”
又转头看向小桃,“你在这陪着娘。”
小桃眼里尽是担忧,抿着唇点点头。
姜晚提起裙摆,大步走出房门,丫鬟婆子三人脸色阴森地跟在她身后,一副看好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