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忠海作为户部尚书,纯纯属于大晋的钱袋子,当然知道其中有多少猫腻,哪能轻易同意查账:
“启奏陛下,户部关系国用民生,任重事繁,人口土地,征调赋役……兹重体大,且八月乃秋粮税征收期首,从京城到地方,层层管控,环环相扣,户部人手有限,秋粮税收繁复,一朝错漏影响深远,查账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话说得囫囵一通,意思却只有一个:如果因为查账影响了秋粮征税,谁能负担得起?!
裴晏川身为武将,与苏忠海并不同列。
侧面看去,正瞧见苏忠海吐沫星子横飞的辩驳,唇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苏忠海作为两朝老臣,势力自不容小觑,陛下几次想要肃清账目,都被他以各种原因搪塞。
无奈洪武帝从先皇手里接下的摊子不算兴旺,穷家薄业加上他扩充军备,需要大量银钱军饷,账目繁多复杂,不敢轻易动苏忠海这个户部尚书。
不过眼下,却是由不得苏忠海再胡乱折腾。
裴晏川上前一步,“陛下,臣以为苏大人所言差矣,《大晋会典》中言,事以察勤也,无事如有事,事以平处之,有事如无事。”
裴晏川一袭绯色官袍,长身玉立,英姿盎然,“无事之事,勤于查验,要像发生事件一般防微杜渐;待真正发生事端,却要镇静相待,像没事发生一样,此为国泰民安之象。”
“查账势在必行,如何能被些许难题困住脚步?”
裴晏川向着苏忠海道:“既然苏尚书手上缺人,臣可推举一人,此人对术算账目极精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苏忠海眉头一紧,还想再辩,却被洪武帝打断,“鹤行言之有理。秋粮征税在即,苏卿尽可专心此事。查账交给太子和鹤行,既有精通术算之人,便不必调动户部的人嘛。”
“儿臣遵旨。”
“臣遵旨。”
苏忠海七窍生烟,但无计可施,只能火急火燎地奔回府内,将心腹四下散去,日夜不停地补账册。
太子突然发难要查户部账目之事,满朝文武皆心慌不安,生怕查出跟自已有牵连的事。
不知不觉间,市井流言四起,说是陛下又想砍脑袋了,或是想从户部下手……
更有传言说,前阵子京兆尹大狱火灾与青莲居士有关,说是因为青莲居士行事不端,冒犯了天神,这才降下天火警示!
“嗐,青莲居士那是水命,当然要用火烧了!”
“青莲居士不是大善人吗?天神为何要降罪于她?!”
“这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私底下做过什么勾当,总之是惹怒天神没跑了!”
“唉,听说那天晚上死了好些人,都被活活烧死了!真是作孽啊!”
“……”
姜晚坐在自家饮子店门口,兴致勃勃听着街上的议论,煞有其事地跟着点点头,又有哪个能瞧出她就是四处散布传言的始作俑者呢?
小桃觉得她太过张扬,一边警惕四周动静,一边趴在她耳边道:“姑娘,那老妖婆说不定正躲在暗处要取您小命儿,可别太招摇了!”
姜晚嗤笑,“你是以为裴晏川是吃素的,还是云家是吃素的?”
自上次遇险后,即便姜晚说这属突发事件,“况且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派杀手不是?”
但云鹤对护佑侄女失利极为自责,几乎要自断一臂的程度,不仅加派了人手守在姜晚周围,更是一股脑送了姜晚好些珍奇物件儿,给她压惊。
因此姜晚才能毫无顾忌地,在门口看自已搞出来的热闹。
不多时,小林哥出现在门口,先恭敬行了一礼,道:“人都安排好了。”
姜晚点点头,“好。”
只是可惜,她还有事,不能亲眼去瞧瞧那样好的大热闹了……
八月初六。
乐善寺门前突然一阵骚乱。
一条两丈长的横幅拉在乐善寺门前,有人大声怒斥青莲居士收取不义之财,做不法勾当!
这些人自称曾是青莲居士的追随者,实在看不下去她继续为非作歹,才站出来指证。
围观百姓里三圈外三圈,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乐善寺的小沙弥急得都要哭了,可无论怎么劝说,这些人就是不走,扬言要把青莲居士做下的丑事公布于众。
最后不知是谁报了官府,呼啦啦来了一群差役,以搅乱治安为由,将那二十几人清走。
可惜青莲居士的名声更加不堪。
百姓纷纷猜测,这青莲居士每月初八在乐善寺的讲经是不是要停了?
毕竟没人愿意听一个坏了名声的假道德居士讲经……
与此同时,盛府。
盛铃狠狠摔了一套茶盏,脸色铁青一片,“到底是谁在背后造谣!到底是谁!”
盛采容见姑母这般,心下戚戚,柔声相劝,“姑母……后日的讲经不如就取消吧?”
如果闹出更大的乱子,该如何是好!?
盛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不行。如果这个节骨眼取消了,更印证我心中有鬼,怕是传言更盛。”
“我不仅要讲,更要讲的比以往都好!都精彩!”
说完唤来心腹,“拿着我的牌子去一趟苏府,跟表兄借些人手。”
只要乐善寺内外都布置了人手,不怕哪个敢来闹!
盛采容点点头,“姑母放心,待会我去寻父亲,到时咱家人也都到场!一定护着您万无一失!”
其实盛采容并不想跟这坏了名声的姑母一起抛头露面。
但是没办法,一笔写不出两个盛字。
若是姑母的名声坏了,那她也不会好。
眼下跟忠勇侯府的婚事已是悬在半空,她必得再寻新的妥帖夫家才行,这个关键时候,姑母绝不能出事!
就在盛铃盘算着,苏家和盛家的人加在一处,该能维持住体面时,那个去苏家的心腹一脸窝囊地回来了,说自已不仅没见到苏大人,还被苏府的管家骂了一通。
“他……他说苏家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哪有功夫去劳什子乐善寺!让您自已想辙……”
盛铃气的站不稳,却又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