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的用具?
这是松口了?
斐然心头霎时升起一股希冀。
看吧!
他就知晓,盛知春心里还是有自已的,冻得红肿的脸上,顿时有了一丝难得的笑容。
却是没注意‘斐侍读斐大人’几个字,极尽嘲讽。
如雪和凝霜两个旁观者反而听懂了个中的反讽意味。
这厢,如雪福了福身,朝着盛知春格外恭顺的应声道。
“是,姑娘。”
斜靠在黄杨木圆桌旁的盛知春,稍稍换了个姿势,轻慢的刺了一眼猪头脸一般的斐然。
内心讥诮一笑。
光是跪着苦苦哀求一番,便想得到原谅?
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自已以前所受的磨难,都算什么?
她母亲的伤痛,又怎么说?
祖母、父兄族人、整个盛府的变故,谁来给个说法?
不够!
这还不够!
斐然所受的这些苦痛,远远不够!
她要亲手,一点儿一点儿的还回去……
思及此,盛知春便不紧不慢的再次扯开了唇角。
轻飘飘的语气,却饱含让人胆战心惊的冷酷无情。
“想来,那些个什么竹板、木棍、布条、蜡烛、长鞭、辣椒水、拶指、烙铁、短剑、长剑的,斐府必然多着呢!”
斐然听着她说出那些愈发离谱的用具,心头不由得大骇。
那些是什么?
可都是折磨人的玩意儿啊!
他心脏忐忑不安的狂跳起来。
猛的使劲儿摇头拒绝,“不、不要、不……”
结结巴巴的话,还未清晰完整的吐出来,如雪却是一刻没耽搁的颔首。
“是,奴婢知晓的。”
语毕,便迅速转身走出花厅。
一想到那些刑具,斐然便惊恐得忍不住提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哇!不要啊,那些好痛的,求你了……”
霎时间,整个花厅里响彻了他悲痛哀戚的哭喊声。
奈何,无动于衷的盛知春,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中。
她在心里想着,等下要变着法儿的将斐然折磨得崩溃才好。
花厅外的谢行衍,听见那没出息的哭喊声,眉峰上挑的觑了过去。
小丫头,跟自已挺像。
有点儿手段!
在旁侧的厉风,都笑疯了。
他觉得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心情爽得很呐!
*
不消时,如雪便带着一众小厮,将那些东西送了来。
凝霜眼尖的发现,除开盛知春说的那些刑具,如雪竟是还自作主张的加了食盐、铁链和滚烫的热水等。
不由得暗自对着如雪直接竖起了大拇指。
如雪唇角微弯,对着盛知春颔首示意。
“姑娘,可以围炉煮茶了。”
此时的盛知春,正斜坐在鼓凳上,单手撑在下巴处,一脸的悠闲。
而跪在地上的斐然,早就哭得缺氧,头晕眼花的。
双目失焦。
便是连鼻孔处那一进一出的鼻涕泡,不停的往嘴角流,都没注意到。
盛知春嫌恶的蹙了蹙秀眉,捏着绢帕,檀口轻启。
“嗯,开始吧!”
两个小厮便将那炭火烧得正旺的陶土炉子给端到了她面前。
还不忘躬身提醒了一句。
“姑娘,小心炭火烫伤。”
圆形的陶炉上,放置着铁质隔层,网丝交错的隔层上,则放置着一个浅灰色单把陶罐。
罐子中的水,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音。
很明显,里面的水已然烧开。
盛知春眉眼轻抬,似笑非笑的扯唇。
“嗯,有些渴了。”
如雪上前一步,拿过一旁的厚实帕子,握住陶罐的把手,往桌上的茶盏里倒水。
倒好后,便恭敬的退后了一步。
盛知春单手抚着那茶盏上的莲花缠枝纹路,暖了暖自已有些微凉的指尖。
端起来,浅啜了一小口。
暖意霎时充斥着整个口腔。
她眼尾满意的翘起了些许弧度,却是忽而将茶盏中余下的滚烫热水,猛的朝前泼去。
刹那间,便全然浇在了斐然的脸上。
痛得他当即有了反应,哇啦啦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般,惨叫了起来。
“啊、啊……”
他颤抖着双手,捧住自已的脸,不停哀嚎。
盛知春的双眸却依然冷漠如冰,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俯视着地上如蝼蚁般卑弱的斐然,用舌尖缓缓抵了抵上颚,皮笑肉不笑的突然发问。
“我母亲人在何处?”
嗓音清浅,却潜藏着丝丝缕缕的冷然与寒气,将斐然冻得霎时停住了呼痛的举动。
他从自已的指缝中,痴然望着高高在上的盛知春。
旋即不停慌乱的摇头。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声音发抖,连续说出三个不知道。
却是将盛知春的耐心磨灭得近乎一干二净。
面色一瞬沉了下去,双目中迅速蹿起剧烈的恨意来。
她站起身的同时,声线冷沉得可怕。
“如雪,斐侍读也渴了。”
说得甚是轻描淡写,但在场的人都明白,盛知春话里的意思不是表面上的那般简单。
因为,她摊手接过了凝霜递交过来的墨色长鞭。
握在白如凝脂的小手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那一黑一白的极致色调对比,将烙铁的冷凝厚重,凸显得淋漓尽致。
随着她一个冷漠至极的眼神斜睨过去,如雪便知该怎么做了。
握着陶炉上煮得正沸的罐子,一步一步朝着某人走过去。
刚经历过一盏滚水烫脸的斐然,脸上有着冻伤和烫到的双重红痛。
此刻,透过发酸发涩的眼眸,赫然瞧见如雪握着那么大一罐烟雾缭绕的开水,步步碾压向自已。
他顿时就怕得不行。
双手一下子便撑在身后,双腿本能的往后缩去。
“不、不要……”
然,话音未落,如雪便在盛知春没有喊停的情况下,毫不客气的将那一整罐沸水浇花似的,悉数淋在了斐然的头顶、面颊、手背和身上……
“啊啊啊啊……哈……”
只是一瞬,斐然便张大了嘴巴,狂吠痛叫了起来。
嚎叫中,蓦然有哭声。
他顾不了这里又顾不了那里的,躬着身子,在地上不停打滚。
盛知春没有任何的心生怜悯,反而握着手里的马鞭,一步步往斐然那边走去。
先前还带着凉意的鞭头,已经跟自已手心的温度差不多了。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在自已另一个掌心里,寒着双眸,又一次冷若冰霜的口吻问道。
“我再问最后一次,我母亲在哪里?”
话音刚落,她便陡然抬臂甩鞭,将那鞭尾重重的落在了斐然身上。
马鞭在空气中划出的破音,与斐然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一同响起。
回荡在花厅的各个角落。
又引发了层层回音,互相撞击交错,宛如鬼魅之声。
手背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斐然,瞧着自已那血肉纵横的伤口,满目惊恐。
身子下意识的便瑟缩了起来。
心道:事到如今,只能往那个人身上推了。
咬了咬牙,他神色仓皇的颤抖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