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跟大晋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的老牌勋贵,云家的府邸是太祖皇帝亲赐的,不仅位置靠近皇城根,更是占地广阔,十分气派。
不用走进府中,只需站在大门前,看左右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也能略知将军府内的浑厚底蕴。
一见那嵌着铜钉狮环的丈余宽墨色正门,小桃心里有点没底,悄悄浮在姜晚耳边嘀咕,“姑娘咱们平头百姓的,贸然来敲将军府的大门,怕是不妥吧?不如咱们从后门看看……”
姜晚笑,“咱们是堂堂正正来送礼的,又不是偷鸡摸狗的贼人,有什么好怕的?”
况且,她今日来是为全了礼数,莫要让人以为她是得了好处不知感恩的。
小桃:“那如果将军府的门房……不放我们进去该怎么办?”
小桃原本想说的是,怕将军府的门房瞧不起她们,不过话到嘴边急急转了弯。
姜晚觉得无所谓,“这礼我已经送到了,对方接不接是他们的事。”
两人正要叩门,后身后传来一阵清越马蹄声,转头看去,便见一湛蓝色锦袍的男子端坐骏马之上,金冠束发,剑眉星目,矜贵英气,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目光充满探究,“何人?”
姜晚转过身来,福了一礼,“阁下可是云将军府中人?”
男子略一颔首。
姜晚这才继续道,“民女特来拜见云鹤将军,可否请阁下帮忙通传?”
话音才落,却见那男子挑高了眉梢,上下打量她一番,
“你姓姜?”
姜晚一怔,“阁下如何知晓?”
说话时她又细细看了那男子,确定自已并不认识他。
“他不在,你走吧!”男子口气十分不耐,一副巴不得她立刻消失的模样。
接着驱马向前,迫得姜晚两个不得不后退,偏那马尾未束,摆动间正扫在小桃眼睛上,小桃哎呀一声,眼睛火辣辣地睁不开,泪水立刻涌出来。
可那男子却似聋子似的充耳不闻,似乎还轻笑了一声。
姜晚心里的火气,“腾”的一下窜得老高,一把拉住缰绳,“你的马伤了人,难道不该道歉?”
男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竟有人敢拽自已的缰绳,“放手!”
“道歉!”姜晚大声嚷嚷开,“青天白日下,竟想伤人逃逸!还有没有王法!既然你是这将军府的,更要说道说道!”
“你这女人……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男子白净的面皮泛红,左右张望后,凶神恶煞地低声斥道。
姜晚可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更是护短极了,怎么可能饶了他?放开嗓子便喊:“我要报官!将军府的欺负百姓啦!快来人呐……”
才喊了两句,便见将军府大门豁然敞开,一高大威武的男子迈步出来。
姜晚抬头看去,正是见到了熟人,云鹤将军。
云鹤一见姜晚咧嘴便笑,“晚丫头来啦!”
叫得亲切极了。
目光落到蓝衣男子身上时,却皱起了眉头,“你回来作甚?!”
男子先是一愣,不可置信看着云鹤,又转头看看姜晚,如此反复几次后,才一脸委屈的开口,“爹!哪有您这样的,为着一个外人,连亲儿子都不要了……”
明明是高大英俊的少年郎君,此时却像个小男孩似的。
姜晚也是一愣,“他是……云鹤将军的儿子?”
刚云鹤一得了暗卫的口信,听说来了将军府后,便急忙出门迎接,走到门口时隐约听到姜晚的呼喊,再打开门看到眼前的情况,已猜出些原委,于是道了句没错,“犬子名无恙,性子顽劣得很,他可是欺负你了?”
姜晚不打算瞒着,一五一十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他伤了我的丫鬟,却置之不理,我才说要拉他报官。”
云鹤听完,快步上来,一把扭住儿子的耳朵,“你个小兔崽子!竟学得如此纨绔做派,像什么样子!还不给晚丫头道歉!”
云鹤是行伍之人,整日刀剑不离手,力气甚大,扯得云无恙的耳朵剧痛无比,几乎要掉下来似的,却半点不敢还手,只好连连求饶,“爹,您快放手……唉哟,耳朵要掉了……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嘛。”
云鹤这才放下手,一脚踹在儿子后腰上,“给老子好好道歉!”
云无恙不情不愿走到姜晚面前,拱了拱手,“刚才……那是个意外,我……我给你赔礼了!”
他本以为,到底是在自家门前,做做样子也就算了,没想到对方却是伸出一只白皙嫩白的小手,手心朝上,“我的丫鬟伤了眼睛,自是要看过郎中才放心,这诊金嘛……”
云无恙眨眨眼。
刚才他余光看得真真的,那丫鬟的眼睛不过是马尾巴尖轻轻扫了一下,大不了清水洗洗就算了,竟然还要看郎中,还要诊金?!
讹人呐!
“爹,她讹……啊!”云无恙捂着被云鹤狠弹的脑门,委屈又无奈,控诉道:“您打我干嘛!”
云鹤板着脸,作势再次扬手,“废什么话!伤了人你还有理了!赶紧拿银子!”
云无恙真真是要气疯了。
云鹤回京那日是他的生辰,这些年云家驻守西境,极少返京,父子两个已五六年未见,可云鹤一进城却不见了踪影,直到夜半子时才回到府中——
生生错过了他的生辰。
因此,当云无恙得知这姓姜的丫头片子就是那罪魁祸首,始作俑者后,焉能轻饶了她!
没想到亲爹竟偏心得这么明显,事事都护着她!
云无恙狠狠瞪了姜晚一眼,“好男不跟女斗!”随手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狠狠塞在她手里,“拿去!”
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迈进府门。
云鹤白他一眼,转头笑对姜晚说,"甭搭理这头倔驴,晚丫头既然来了,就进府坐坐吧。"
姜晚点点头,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就在几人走进定远将军府,墨色狮头铜环大门阖上后,街角隐蔽处缓缓立出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墨色眸子沉静如水……
连营见主子始终立在原地,上前一步道:“二爷,咱们日夜兼程赶回来,您身子要紧,先回府里休息下吧。”
左右姜晚也在这城里,一时半会儿的跑不掉。
裴晏川身形不动,薄唇微启,“她与云家那小子,倒是谈得来……”
连营:?
刚才明明是吵得稀里哗啦,二爷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了“谈得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