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侍卫,连营在各方面都非常合格,比如,能很快找到自家主子。
顺着裴晏川的方向,寻了一晚上后,终于在天蒙蒙亮时,摸到山洞里。
当连营举着火把站在其中,即便是见过大世面的,也被山洞里的东西惊了一跳……
只见偌大的山洞里,上下堆叠着无数木箱,已经有不少被打开,里面装的东西各异:各式武器,长刀短剑,也有成捆的锋利箭矢,有制备精良的铠甲护具,还有火药桐油……总之,这里面的东西足以装备一支可以跟朝廷正规军抗衡的武装力量。
另有上百箱金银,姜晚略一估算,得有近十万两。
怪不得庞弩舍得把山寨里的几千两银子拿出来买长刀,原来还有个大金库兜底。
“这……一介山匪竟能做到如此地步!”连营咬牙切齿。
姜晚也是咂舌不已,“他是怎么把这些箱子运进来的呢?!”
若这处只有他一人知晓,难道都是自已吭哧吭哧倒腾进来的?
连营说自已一路寻人时,看见不远处一洞口里有不少尸骨,“该是替他抬箱子进来的人,都被杀死,弃尸灭迹了。”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连营寻了几个火把,分别固定在洞里几处,借着明亮的火光,姜晚在裴晏川脸上看见一种从未有过的凝重表情。
自从打开那个放在角落里,格外精致的盒子,裴晏川始终浓眉紧蹙,神情肃穆。
她好奇盒子里是什么,走过去查看,刚隐约看见一丝儿角落,便见那盒盖轻巧落下,“咔嗒”一声严丝合缝地关上。
姜晚不死心问道,“裴晏川,这里边装的是啥?”
若说裴百户其人,真的是姜晚见过最好相处的人,不论喜怒哀乐,面上俱是温文尔雅,并不表露,仿佛高高在上的谪仙,对凡尘之事并不放在心上。
但今日,姜晚在他紧皱的眉间读出浓浓的警告意味,和凝重的肃穆,“此事关系重大,勿要探究。”
看来是很严重的事。
姜晚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心里却更加好奇了。
二十几年前姜晚还没出生,对从前的事并不清楚,只零星从说书人嘴里听过匈奴蛮夷入侵的古老故事。
庞弩既是匈奴王的心腹,该是知道很多事。难不成盒子里边装的是匈奴的秘密?或是大晋朝廷的秘密?
回城的路上姜晚一直在胡思乱想,无奈一直没有头绪。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认,就是那盒子里装的一定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因为直到进了城,裴晏川始终眉心紧皱着,就连与她分开时亦未舒展。
即便差役一遍遍告诉于氏,有了姜晚的消息就会立刻去报信,但她还是坚持地等在官衙门口,由小桃陪着坐在台阶上。
直到亲眼见到女儿平安归来,又听说绑架女儿的歹人已被正法,于氏终于松了一口气,痛哭出声。
连着两日不睡太过疲倦,加上此时情绪激动,于氏双腿一软,昏厥过去,姜晚和小桃连忙一左一右去扶。
裴晏川让连营送于氏去医馆,自已则心事重重地带着那个盒子,大步迈进官衙。
好在于氏只是惊吓过度加上太过疲惫,喝过郎中开的安神药,又休息两日后,便与寻常无异了。
这两日,姜晚几乎日夜陪在于氏身边,端水喂药,亲力亲为,更是时常说些轻松的段子,逗得于氏笑声不停,紧绷多时的神经终于纾解了。
姜晚舀了勺药,在虎口上测试过温度后,小心喂给于氏,随口问道,“娘,二十多年前匈奴兵打到京城的故事你知道吗?”
于氏先是一愣,问她打听这些做什么。
姜晚知道庞弩的身份是秘密,于是借口说,“嗐,总听说书先生讲从前的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就想知道那北边的蛮夷真那么厉害?竟然能一路打到京城去?”
于氏点点头,又呷了一口药,“娘也不知道,京城离咱们南州可远的哩。”
两人又说了两句,于氏推说困了要睡下。
姜晚服侍她躺下后,悄悄退出房间,心头狐疑不已:娘刚才的表情太不自然,似乎在隐瞒着什么事。
可姜晚想不通,二十多年前匈奴在京城发生的事,跟娘一个土生土长的南州姑娘,能有什么牵扯呢……
当姜晚在门外百思不得其解时,榻上的于氏满腹心事地坐起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以前那件事,是绝不能被翻出来的。
上次听说土匪头子眼熟女儿相貌时,她就胆战心惊,惶恐不安,本想着他死了便能安生,哪想竟被问起二十多年前的事……
于氏听着门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双手合十拜了拜,默念几句天老爷保佑之后,才心事重重地躺下。
翌日,是张知州府内设宴的日子,姜晚身穿簇新的衣裙,跟孙氏和姜双琳一道乘马车前往。
作为南州父母官,张知州的府邸自是宽敞讲究的,且此次是剿匪的庆功宴,遍邀城中官员将领,更是修葺装饰一番,更显气派。
姜晚混迹城中多年,对张知州家中有些了解。
这位张大人一路从微末官员稳升至一城知州,全靠得力的岳家相帮,得了妻子的力张大人自是对她极其爱重,即便两人已成婚二十载,膝下仅有一女,张大人也无半点纳妾心思,后院清静极了。
张家嫡女年方十六,年初刚过了及笄礼,被千娇万宠长大的少女娇憨天真,带着些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身后跟着南州城众多官家千金,居高临下看着姜晚,“你就是那个剿匪功臣?”
自从父亲口中听说,商户女儿进贼窝做内应的故事,张小姐始终对姜晚充满了好奇,今日一见却十分失望——
这也长得太丑了。
不光是她,其他千金亦互相使了眼色,眸中尽是嘲弄和轻视,窃窃私语起来:
“难怪能从山上全身而退,长成这副模样,怕是也没什么好怕的……”
“要我说长成这副模样,在家躲着便是了,何必出来吓人呢!嘻嘻!”
“就是,亏得张姐姐还满心期待见见这巾帼英雄,这下可要失望了呀!”
“……”
春风吹过,闲言碎语便飘进张小姐和姜晚的耳朵,前者脸色越发难看,后者淡定起身,规矩地对着张小姐等人行了一礼,“正是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