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一张老脸臊得发红。
今日让云晚来,可不是让她给自已找茬儿的!
在王氏预想的剧情里,该是云晚见识了她的理家手段后,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此弃暗投明,将手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买卖一一处理掉,专心跟在她屁股后面学习。
怎的却变成了这丫头给她上了一课,连着丈夫和儿子也看轻她?
可是郁闷归郁闷,事已至此,王氏不得不承认,云晚并非草包。
不仅不是草包,更是个掌家的好手。
这些磨人的账目,她一个在后宅里消磨几十年的,都看得头昏脑涨。
也不知云挽这丫头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
瞧着云淡风轻地拨弄一遍,就能把账算得条理分明,分文不差。
不仅王氏,连裴向恒也没有想到,故事会按照这样的走向发展。
原本,他躲在屏风后面,是担心王氏会为难云晚来着……
这日的事,也不知怎的传到太后耳朵里,很快便寻了皇后和王氏两个进宫小坐。
虽然不知三人说了什么,总之从宫中回来后,王氏大病了一场,躺了足足三日才下床,第一件事便是寻了云晚来,别别扭扭地表示自已从前想法太过偏颇,再不会阻止她行商经营。
云晚依旧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温言谢过未来婆婆的体谅。
对王氏红肿的眼眶视而不见。
沈悠亦觉得王氏眼界太窄,“虽说她是长辈,是你的准婆母,但以后过日子是你和裴二郎的事,她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想到自已的婆婆近些日子也恹恹的,沈悠抿着嘴笑,“从前皇后每有个心情不爽利时,总爱唤我过去小坐,面上说着是陪她说话解闷儿,实际却没少给我立规矩。”
这回倒好,也不知道太后到底跟她们说了什么,总之两个妇人都停了磋磨儿媳妇的心思。
真真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云晚替她斟茶,“谁知裴晏川怎么跟外祖母说的,总之外祖母似是动了怒,听说连着摔了好几个盏子。”
那日从忠勇侯府出来后,裴晏川万分歉意表示以后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请她相信自已。
之后,便径直进了宫求见了太后……
沈悠咋舌,“没想到,从来清冷不近人情的裴二郎也有如此护短的时候。”
八月二十,北境传来急报。
继耶律隆之后,再度统一了草原的首领,耶律跋古整顿三十万蛮族骑兵在北境蠢蠢欲动,似有南下入侵之心。
洪武帝让人传话,希望匈奴首领遵守此前的约定,维持两族之间的和平。
同时,向各大营都发布皇命——
积极备战。
就在大晋将士摩拳擦掌,想要将十几年前所受的屈辱一一还清时,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被拉到法场,即将被斩首正法的苏忠海和盛铃两人,被人劫走了。
当时,就在监斩官扔下令签,下令斩首时。
法场四周忽然同时响起震天的爆炸声,紧接着无数手持利器的人纵身跃进法场,见人便砍!
对方个个都是高手,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官兵顾忌围观百姓安危,难免有所保留,便被钻了空子……
洪武帝震怒,下令封锁城门,全城搜捕。
却毫无所获。
包括此前从宁远伯府离开的盛采容,也随之不见。
很快,又有战报八百里加急从北境传来。
匈奴首领耶律跋古公然撕毁了议和条款,将先皇时期赐予的丹书铁券用火炼成了铁疙瘩。
同时,率三十万蛮军南下。
据说已突破北境守军的第一道防线,占领了连山脚下三座城。
洪武帝不相信北境守军如此形同虚设,细问下才知,原来是户部运往边关的一批粮草竟是掺杂了药物的。
不仅战马一一倒下,连着守军将士也是上吐下泻,连下床都难,还谈何上阵杀敌?!
即便早知苏忠海为牟利与匈奴间有交易,但谁都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的胆子,早已私下与耶律跋古谈成合作。
毒粮草瘫痪北境守军同时,匈奴大军南下。
且有苏忠海提前泄露了边防图,匈奴大军轻易找到防守薄弱地区,可谓一路势如破竹,毫无阻力。
虽然连山山势险峻,北境守军还能坚持些时日。
可一旦被突破,那么便会像是十几年前那样,蛮族再次长驱南下,屠戮中原……
就在洪武帝开始调大军北上抗蛮时,西境战场又传来消息。
耶律跋古似乎与突厥达成某种侵略协议,就在匈奴南下入侵的同时,突厥军队亦同时发难,颇有一举将大晋踏平吞灭的架势。
幸好云在野和云鹤早已踏上返回西境的路,西境战场的局面还不算太糟,至少不至失守。
只是从西境调兵北援的策略行不通了。
洪武帝当机立断,江南大营、江北大营、和南州大营三路援兵依次北上,发誓要将那蛮族拦在连山脚下,决不许十几年前的耻辱再次上演!
警急烽常报,战情频传京中,很快又有新的军情被送至尚书房。
北境守军的军医,忠勇侯府嫡长子裴怀信阵前失踪。
王氏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我的怀儿,这可如何是好!那般兵荒马乱的,他独自一人该如何应对?!”
裴向恒被她哭得心烦,“国难当头,难道只有你没了儿子吗?身为武将家眷,早该随时有准备,莫要做出这副模样,没得叫人看轻了你王家!”
王氏止住哭声,可眼泪还是吧嗒吧嗒的掉。
她虽是武将家眷,但也是做娘的人,骨肉分离,痛彻心扉!
云晚稍晚些来时,正见到王氏对着长子的画像出神,圆润的脸庞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十分憔悴。
见到云晚,也有气无力地让她坐。
云晚请过安后,让人拿出一个木架,跟小桃两个把一张图平铺开,用旗钉固定在木架的板子上。
王氏不知她在做什么,满眼疑惑。
云晚一指板子上的图,说这是自已从兵部借来的北境地图。
王氏定睛一看,眼前条条道道果然熟悉,正是从前在父亲书房里看见的地图。
看见上面连绵不绝的山脉,和以北一望无际的草原,王氏想到下落不明的儿子和前线抵死作战的父兄,愈愈加悲从中来。
云晚不急着劝她,反倒指着连山南侧的林地道,“大哥他有医术在身,定是时常深入山林采药的,这片山林如此广阔茂密,地形亦复杂,即便匈奴三十万大军,也做不到把每一个角落都探查到……”
王氏抹了把眼泪,心里隐隐升起一些希冀,又不敢轻易相信,颤抖问道:“你……你想说什么?”
云晚一笑,“早听晏川说过,大哥一向聪敏睿智,又在北境多年,熟悉地形,定懂得如何保全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