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连忙起身，“回当家的，我新入帮，对以前的事知道不多，不好轻易下决断。”
见听了她这片汤话的庞弩挑了眉头，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在我这管账的眼里，只要是真金白银花了钱的，就不能打水漂！”
这并非搪塞之言。
在姜晚心里，银钱地位崇高，所以花钱这件事，不能儿戏。
凡是从她口袋花出去的银子，必得花得明明白白，绝不能有半点含糊！
狗屁的“吃亏就是占便宜”，她才不信。
她的话立刻引起堂内众山匪的赞同，又听她继续说，“但是吧，上巳节就快到了，如果赶在这个时候跟其他帮闹得不愉快，也是不好。”
堂内一片安静。
众人互一对视：如果不是看在上巳将至，早打得青帮狗崽子喊娘了！
端水的话说完，姜晚才说出真正想说的话，“如果有一批现成的长刀就好了……不仅免了花费，也不至跟青帮的兄弟红脸不是？”
她的话音才落，便有人接了下茬，“哎，不是有批军备要过南州境吗！”
很快，众山匪就激奋的商量起劫军备的行动来。
姜晚见没自已什么事了，悄声退回房间，继续伏案写写画画……
就在劫军备的计划基本成形时，突然有情报传来，说是那批军备在临进入南州前，被其他人劫了！
不仅如此，已经有被劫军备众的长刀，开始在黑市中买卖了！虽然价格略高，但不乏买家哄抢，毕竟官制军备做工精良，是民间铁器铺如何都不能比的……
聚义堂讨论不休，就连姜晚的账簿也始终翻开，在庞弩的桌面上。
紧接着，寨子里多了不少生面孔，赵五为她解惑，“嗐这些啊，都是潜进城里的兄弟。”
对于这些埋伏进城的暗哨，庞弩很少会召集他们回来。
但此次，涉及银两太多，他不得不小心。
这日，姜晚又被召进聚义堂。
庞弩开门见山，问她账簿上还能筹出多少现银，又让她尽快清点山寨金库里的现银，“明日，赵五和几个兄弟会带着你去通元行，把银两都换成银票。”
原来那黑市卖家早已放话出来，一概交易只收银票。
姜晚昏天暗地地忙了两日，总算清点完库内金银，又在庞弩众心腹的陪同下，去钱庄换回足额银票。
庞弩购刀心切，连夜带着银票前去夜市谈购刀之事，为防生变，几乎带走了半数山匪，大寨顿时空了很多。
子时过半，幽怨哭声又起。
连灌了几大杯浓茶，精神奕奕的姜晚悄悄摸出了门，顺着悲泣，寻到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前，借着明朗月色，她透过破败窗棂看清里面的情形……
逼仄脏乱的屋内，七八个衣衫褴褛的女子缩在角落里，堵着嘴，手脚被捆，正颤抖不已，呜呜哭泣着，惨目惊心。
姜晚本以为她们是因得罪了山匪被抓进来，可问过才知，她们并非本地人，而是从外地拐来的……
“自从被掳，已不知道被辗转了几手……”
一个从汉州被拐的女子哭道，“跟我一起被拐的有四人，其中两个长得标致，已被卖去了勾栏……另一个姐妹长得不够好看，就……就被砍去手脚，毁掉容貌带走，我也不知她在哪里……”
姜晚又问了几个人，经历大抵相似。
这些可怜的女子亲眼见过同伴被残忍对待，俱是满面惊恐，声泪俱下。
姜晚问：“你们没想过逃走吗？”
“逃？如何逃？”
另一女子道，“我们每日只有半碗稀饭，又被灌了药……别说逃，就是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看着她们苍白消瘦的面孔，和身上的道道鞭痕，姜晚心中酸楚。
诱拐女子之事，她并非没有听说过，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再听她们口中遭遇，心中愤恨难当，情绪难平！
自来到寨子以来，姜晚几乎每晚都能听到女子哭泣，原本还以为是梦魇使然，可什么样的梦魇竟会夜夜不停？加之上次赵五闪烁其词，她便心知有诈，此时终于知晓因由！
这群山匪不仅打家劫舍，抢掠商队的金银财物，竟还做着诱拐妇女的丧天良营生！她立刻要为女子们松绑，却又犯难。
她被带来的时候，是蒙着眼睛的，根本不知道下山回城的路啊！就算此刻放了她们，也一定会被山匪再抓回来……
正在纠结间，忽然听见杂乱脚步声，“大半夜的又他娘的鬼哭狼嚎！臭娘儿们！”两个山匪打着哈欠，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后窗处传来，拖沓向大门处走来……
一听这个声音，女子们顿时缩成一团，显然是被打怕了的。
姜晚这个偷潜进来的，并不比她们轻松。
诱拐女子之事，无论庞弩还是寨中上下，都半点儿没跟她透露过，绝对是想瞒着她的！若被他们发现自已悄悄摸了进来，知道了这个秘密，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得藏起来才行！
四下张望后，她更加紧张——
这屋子狭小逼仄，一眼就能看清全貌，哪里能藏人的？而唯一的窗子又被钉死了，她根本跳不出去！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此时，脚步声已从后窗绕到房侧，再有几步就要走到屋子正门……姜晚正急得冷汗直冒，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身体一轻，被打横抱起，再反应过来时已被带到房梁上。
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冷香，她不用看，也知来人是裴晏川。
抬眸撞进一双狭长深目，姜晚紧忙眨眨眼睛，无声地向他表示感谢。却见他眉心微紧，一片愠色……
他心情不好？
姜晚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交易出了问题吧！
可此时已没时间细问，那两个山匪已推开正门走进来，互相指责是对方忘了锁门，又向着可怜的女子们一通喝骂，意犹未尽似的掏出鞭子抽几下后，狠狠威胁她们不许哭，“要不是得特地留着你们到上巳，早他娘的卖出去了！”
“不想死的，就别给老子找麻烦！”
待两人又骂了几句，才嘟囔着粗话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