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等山匪走远，姜晚就急急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她急切道，“难道是黑市出问题了？”
依着两人约定，他今日该是在黑市盯着交易，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啊！
“我已安排了妥帖人手在黑市盯着，一切顺利。”裴晏川认为自已不必把如何布置尽数告知，但对上那双热切担忧的目光，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我往来官衙，已被城里的暗哨盯梢，若此时出现在黑市……”
一定会被山匪认出来的！
姜晚点头如捣蒜，轻拍胸口压惊，“啊对对对……”
且不说在官衙，他可是在河边灭过几十个山匪的，依赵五的话，便是化成灰都认得，别说裴晏川出现在黑市，哪怕此时从旁路过，依着庞弩的性子，也定会生疑。
只要他不出现，交易应该能顺利进行的……姜晚又在心里念了几句“阿弥陀佛”，终于略微踏实些，嘴上不闲着，开口便奉承裴大人深谋远虑足智多谋运筹帷幄……
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她咽了口唾沫，一指众多被拐女子，简单介绍了情况后，道：“大人，刚才那两人说的……”
姜晚看了眼蜷缩在墙角的人，低声道：“五帮三会的杂碎在上巳节聚齐，她们会落得什么下场？”
是同样被卖进青楼勾栏里吗？
或者被某个山匪看中，带回去暖床，从此不见天日，受尽折磨？
……
裴晏川目光扫过一众女子，最后落在姜晚身上，抬手拉她离开。
几息后，两人回到姜晚的屋子里，裴晏川松开她，幽深的冷眸静静注视着少女，半晌才道，“你今夜所为不妥，以后勿要私自行动。”
大晋律法对诱拐人口罪行极严苛，凡诱拐者尽诛，山匪既然做了这人口的营生，便注定是亡命之徒，如果被其发现姜晚出现在那间屋子……
后果不堪设想。
原先只是知道她胆子大、聪慧机敏，裴晏川心下还存了几分赞许。但此事却太过冒失，于是正言厉色再不许她行这种危险之事，“将自已置于危险之地，绝非智者！”
姜晚刚被裴晏川救了一回，秉着“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至上真理，毫不反驳，乖乖认错：
“裴大人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不敢了。”
“裴大人在危难时救我小命，简直是神仙降世一样的神勇啊！”
“您放心，我绝对，绝对，绝对听话！”
“……”
姜晚混迹市井多年，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且嘴皮子利落，讨好的话张口就来，根本不用过脑子，再摆出一副乖巧温顺好宝宝模样，该是十分容易过关的……
可惜，对方是裴晏川。
他虽在军营长大，却未有一日在读书之事上懈怠，饱谙经史，博学多识，是大晋史上最年轻的文武状元，曾被圣上赞誉是“兼资文武的大才”，钦点入骁骑营，加之性子沉稳，冷静自持，又怎么会是好糊弄的。
裴晏川抬眼扫他一眼，“为不可为之事，损已无利乃愚人也。”
姜晚：……
？
她读书不多，一听“之乎者也”就脑壳子疼……这会儿已折腾了大半夜，困倦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不仅脑壳子疼，连着心情也不好了，直接说这些文绉绉的自已听不懂，又冷笑一声，道：“说起来，裴大人您是朝廷命官，救民水火该是本分，今夜我替你寻着一桩诱拐女子的罪案，正是您立功的好机会，难道我不该得些赏赐？！”
姜晚可没觉得他教训自已是好心，只是怕影响剿匪罢了，毕竟他曾为剿匪眼睁睁见她深陷贼窝呢！两人既是生意绑在一起的买卖双方，她凭什么受他的教诲？
何况她已对今晚的事道过歉了，还要怎么样！
难道还要她亲笔写下悔过书不成？！
裴晏川长眉微蹙，心下不悦。
明明是一番好意，却通通被这小女子当成驴肝肺。可他不打算做出与女子争执的自贬之举，只淡淡瞥她一眼，转身离开。
虽然结果看似是姜晚赢了，可她并不舒坦，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半点儿声都没听见！
没劲。
倒在床上，脑中有些乱……
黑市的长刀交易，手里过的银票，被拐的女子，上巳节的计划……终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再睁眼时，天已破晓，窗外一片杂乱，她出门打听过，才知是庞弩已经回来了。
赵五有些兴奋，“哎！我头一回见到品相这么俊的刀！雪亮雪亮的刀锋，晃人眼啊！”想到昨晚大当家的答应给他一把，他乐得嘴都合不拢。
“待上巳节当日把刀运上山，你也跟当家的讨一把去！”
姜晚嘿嘿一笑，说自已不会武，配不上那么好的刀。
两人正说着，突闻一声浑厚号角之声，这是聚义堂召集的信号。
赵五级别不够，不能参与，于是自觉向侧退了一步，让姜晚过去。可当她走到聚义堂时，却被两个山匪挡在门口，“大当家的说了，今儿说的都是小事，不用姜账房费心！”
回去的路上，姜晚始终皱着眉头，自她表过忠心后，帮里大会小会从来落不下，这还是第一次被拦在门外，难道是庞弩怀疑她了？或者是黑市交易出了纰漏？
难道……
是昨夜的事被他知道了？
她心中忐忑，七上八下，却半点不敢表露，甚至行事更加谨慎从容，虽然做在书案前拨弄算珠，可耳朵竖的老高，不敢放过寨中半点风吹草动……
姜晚犹豫几次要不要把兰花摆在窗台。
并非她因吵架之事心存龃龉，只是一切都不明了，即便寻了裴晏川来，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眼下她只是没有被允许进入聚义堂议事而已。
接下来的两天，她忙得很。
几乎时刻不忘打探消息，就连晚上喝酒都要比平常敬酒的次数要多，尤其挑着那些酒量不好的灌，可一碗碗酒见底，还是半点消息都没得到。
并非她打探消息的能耐不灵，而是那日在堂里的人竟齐刷刷消失在寨子里，半点儿影子都见不着，就连去向也无从得知，她只能跟他们亲近些的人问询，看能不能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这日，眼见那喝得满脸通红的山匪就要说出些什么的时候，却两眼一翻，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只留下姜晚无语凝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