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云被拖进铺子的时候,本就腿软,一看京兆尹都来了,险些晕过去。
四周围观的人也越发多了。
“怎么回事?”
“听说苏府二小姐给她嫂嫂下毒,人都吐血了,被首辅大人撞见!我看这苏二小姐悬了。”
“那苏少爷不是全靠少夫人才全须全尾的从诏狱出来,这么快就容不下人?”
有人唏嘘,有人悲哀,也有人磕着瓜子看热闹。
铺子大门紧闭,窗户却漏着缝。
江晏舟用茶盖撇掉浮沫,看了眼躬身站在下方的京兆尹,“这事儿理应京兆衙门处理。”
“大人不会怪本官多管闲事吧。”
虽是询问之词,可京兆尹愣是听不出半点征求意见的口吻,当即陪着笑,“有您坐镇,下官求之不得。”
“还请大人别治下官偷懒之罪。”
江晏舟眼尾勾起一点弧度,京兆尹顿觉头顶压迫感散了大半,微微松了口气。
茶盏“啪”一声放在案几上,苏景云身子一颤,从进来开始她就大脑空白,茫然看了眼四周,有种置身地狱等待审判的恐惧。
她一眼认出江晏舟,那样冰冷好看的眉眼,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度,不知多少闺阁小姐想嫁给他。苏景云难得见他这样的人物,却是在这种境遇下!
一时不知该遗憾还是害怕。
“我、我没下毒。”
江晏舟眉头一压,连一点余光都懒得分给她。
长宁代为询问,“苏二小姐,你送去棠园的请罪茶都找到了,许多下人都能作证。而且茶盏边缘有苏家少夫人唇脂印记。”
“二小姐要是觉得自己能扛得住衙门大刑,就尽管否认。”
苏景云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六神无主,巴巴望着江晏舟,“首辅大人,我···”
“在大人面前,须得自称奴婢。”长宁居高临下睨了一眼,剑鞘往地上一杵,苏景云瞳孔都打颤。
“二小姐,在铺子里问你,是大人给你体面。你要是不愿意配合,就只能去衙门了。”
“我不要!”苏景云抽噎道,“我只是下了一些滕青草粉末教训教训她,那东西不致命,也不会吐血。”
“我只是气她忘恩负义,不肯给我娘买人参。”
苏景云委屈死了。
江晏舟胸膛的怒火一直烧到眼睛里,神色间全是克制,“看来二小姐还是不肯说实话。茶里的毒和她体内的毒不是藤青草,而是西域剧毒幽冥。”
他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冰冷的眸子几乎要把苏景云吞噬。
“什、什么?”苏景云不知道幽冥是什么,直觉不妙,“我不知道。不是我!”
“我没有!”
江晏舟冷哼一声,长宁会意,立刻道,“来人,请苏二小姐到牢狱里冷静冷静,想好了再来回话。”
“我不去!”
“放开我!”苏景云最后的理智终于崩塌,“是她害我!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幽冥。”
“江首辅,你被她骗了!”
苏景云被官差拖走,见江晏舟从始至终没看过自己,心火一起,“你是首辅,不能为她徇私枉法,你···”
京兆尹都听得汗流浃背,亲自上去堵住了她的嘴,“快拖下去!”
江晏舟听到内间有动静,急着去看苏潋晴,对京兆尹道,“这杯茶以及大夫的供词就劳烦温大人处理了。”
京兆尹起初也不是没怀疑江晏舟徇私,但人证物证都有,只能说苏景云撞到首辅大人手里,算她倒霉。
苏瑞就是给搬一座金山来,他也不敢徇私。
*
苏潋晴一刻钟前就醒了,全听见了。
清洛红着眼给她送来一杯热茶,“小姐,可吓死奴婢了!那大夫说走就走,奴婢真怕耽搁了时辰,您就···”
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幸好江大人来得及时!事情也比您预料的顺利很多。”
“若只是奴婢和周叔,只怕拿不住二小姐。”
“这下好了,人证物证都有,江大人作证,京兆尹就是想给苏家徇私也不敢!”
苏潋晴低头用茶,热气熏得睫毛湿漉漉一颤,余光瞥到一身藏青色长衫的江晏舟,心思一紧,“别说了。”
她也不知心虚什么,还没抬眼,就先被他降下的压迫感堵了个严实。
清洛这才发现首辅大人进来了,而且···脸色不妙啊。
她眨了眨眼,对着江晏舟行礼,还没开口就被他支开,“去锦云巷给你家小姐取两件换洗的衣服。”
苏潋晴低头看了眼衣服上凝固的血迹,心道,自己最狼狈的样子都被他见到了。
清洛一走,内间安静得不像话。
苏潋晴受不住这折磨,先开了口,“大人又帮了我一次。我···”
江晏舟没再靠近,目光锁定她手里的茶盏,边缘处隐约可见一丝鲜红,而她双唇苍白,不是口脂,那便是···
他抿着唇,眼里酝酿着一层风暴。手指捏得咯咯作响,苏潋晴也听到了。
她不明白,他气什么?
沉默中,苏潋晴绞尽脑汁猜测,最后觉得约莫是自己当众吐血,抖出被苏家人下毒···而别人都知她跟了首辅大人,出了这样的事,显得首辅大人很没用?
毕竟他上次还说,受苦要还回去,不然就是给他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