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梁山军在阮小七的指挥下,一改前两日的打法。
全军猛攻竹口,竹口作为小镇,本就围墙低矮,如何能阻敌于墙外!墙头几经易手,遍地残骸。若非此军出自大名府精锐,又有猛将索超坐镇。在如此惨烈的厮杀中,官军早便溃散。
索超眼见梁山军士勇猛,也是亲自拿了腰刀上得城墙砍杀。在其悍勇之下,刚刚登上城墙的梁山军士又被赶下了城。
阮小七见得索超在城头耀武扬威,心头大怒,当即把枪丢与亲兵,自已则是弃了马匹,奔到城下,左手擎了面盾,右手扶梯,口中衔着一柄短刀便朝城上爬去。
史进拦之不住,眼见阮小七也上得梯子,当下大急。转头对雷横说:“雷千总!速去援助阮千总,莫叫官军推翻了梯子!”
雷横应了一声,当即引了一众甲士奔到城下,人人抱持盾牌,护在阮小七下方扶住云梯,不使其有丝毫晃动。
城上索超眼尖,早便瞧见如此阵仗,当下迅速调集了数十名弓弩手朝阮小七猛射。一时间箭矢齐飞,钉在盾牌的咚咚声不绝于耳。
纵使如阮小七这般悍勇,在此等箭雨面前也再难前进一步!
史进后方见得大急,忙遣人上前,高声呼唤阮小七下来。
阮小七虽是不甘,然确是矢石如雨,也只得望下退来。
就在其将至梯下,正要入得雷横盾阵之时,只听头顶一道破空之声!一支白羽箭正从城头飞射而来。阮小七本就是将要下梯,心头一松,盾牌稍稍偏移。当下便被索超一箭射中肩胛,右手登时便是失了气力,再难抓住梯子。整个人向后一仰,摔翻在地!
索超眼见一箭射中,当下大喜,正欲补箭之时!幸得雷横眼疾手快,早便把阮小七拖回盾阵之中,索超纵是神箭,也再难射中。遂暗叫声可惜,悻悻然收了弓箭。
阮小七被索超射中,疼痛之下,心头更是盛怒!由雷横护着撤回本阵之后便连催人马攻城。墙上墙下横尸无数,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前方交战正酣,坐镇中军的史进忽然闻听后军急报!
来人一路奔到史进所在,翻身下马,言说后面一队飞骑疾驰而来!打着呼延旗号,不知人数,只是尘土飞扬!距此地已不足十五里!
史进一惊,劈手揪住那斥候前襟,怒骂道:“如何等到铁骑如此近我你才回报!你斥候队都做什么去了!”
那斥候欲要下拜,叵耐被史进揪住拜不下去。只得站着,带着哭腔说道。
“千总!实非小人们懈怠!实在是来骑太过骁锐!人人马快弓准!我等搏杀不过,马匹又不如他快!我一曲的兄弟尽皆丧命,若非俺们什长领人断后为我挡箭,舍了命送小人回报,怕是连俺也死在那队骑兵的手下了!”
史进闻听,知晓自已错怪了那斥候。随即安抚了他几句,随后迅速鸣金叫大军撤退归阵。同时叫人前去通知阮小七和雷横,教其速速前来一同整军。
阮小七正在包扎伤口,得知此事,心头大惊,与雷横急急赶来。见了史进,开口问道:“那贼厮怎生来的如此之速!”
史进叫道:“莫在纠结此事!如今全身而退已是无望!你二人引马军先向东去,山上马匹稀少,务必为统制保住这三百马军!我领步卒就在此处顶住他们!”
阮小七强撑着身体,以刀拄地,高叫道:“此事因我而起,今时事急,小七岂能丢下兄弟自去!”
“莫要在此相争!小七你这臂膀如何能够厮杀!雷横兄弟!把他拖走!”
雷横也是急切,来到史进身旁说道:“史千总,还是你与阮千总去吧!我是济州人,这周边我都熟悉!你二人离去之后,即使兵败,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回梁山!你来山东不久,不识得路,若是事急如何得脱!”
不待雷横说完,史进大喝一声:“休要婆婆妈妈的!你二人作为步军统帅,连日攻城皆在前方,疲惫的紧,如何能胜任断后之责!我数日未曾参战,精力充沛正当如此!莫再啰嗦!快把小七拖走!”
而后,不待雷横回应,当即便是把马军交与雷横,自去收拢步军士卒列阵。
雷横咬一咬牙,只好强行拖着阮小七向东而去。阮小七性格刚烈,如何肯让史进替自已遭此劫难!当下便要折返与史进一同应对,怎奈肩胛有伤,使不上力,却是如何挣得过雷横!当即便被雷横强行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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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问这呼延灼为何来的如此之快,此事还要说到索超身上。只因索超擢升速度实在太快,呼延灼心下也是发虚,怕此番上位是个草包领军。
而其所得情报是柴煦亲自领军,他实在担心索超会被柴煦一击而破。故此弃了步卒,只领马军星夜兼程赶来!
二者相加之下,方才能够一日便到,打了史进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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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超在城上原本还在奇怪,方才交战正酣,如何梁山军便是全线撤退了。不过不消片刻,便是瞥见远处尘土飞扬,一彪人马直扑梁山大营而来,顿时大喜。说道:“此必是呼延将军至此!一日便至,不愧为开国将军之后,真神速将军也!”
随即大喝一声:“全军随我出击!拖住那群贼厮,莫让其顺利归去列阵!”身旁副将问道:“提辖,那方才向东逃跑的几百骑作何处置?末将觉得匪首柴煦怕是就在其中,若是放过,岂不错失功劳?”
索超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道:“此番便饶过他去,我部马军稀少,难以追赶。何况敌军大部在此,也不可能放任我们追击柴煦,只消吃下此处步卒,我等便是大功一件!而且就算他暂时逃跑,终归要回巢穴,早晚也将被我等所擒!不必着急。”
史进此时尚未拢得军士,便见镇门大开,索超拎把大斧,一马当先。随即咬一咬牙,叫麾下军侯继续引着前方撤下来的兵士列阵,自已则是带着几百中军正面朝着索超顶了上去。
索超本就急性,在镇中憋了这许久,一击之下自是凶猛不已!
好在史进经王进柴煦指点,武艺大成。而掌中三尖两刃刀也是名匠打造,坚逾金铁!纵使索超暴怒之下攻势凌厉,史进却仍然是坚如磐石,掌中刀舞的密不透风,将索超攻势尽数接下!
但毕竟拦阻索超兵少,更多的军士在索超的指挥下开始绕过史进冲击尚未列阵的梁山士兵。
史进大急,略咬咬牙:唯今之计,只有拼命了!若能斩杀此将恫吓敌军兵士,我大军便有一线生机!
说着,史进也不再顾忌自身,迎着索超砍来的大斧,并不招架。反而当先一刀直搠过去!索超占据上风,自是不愿与史进搏命。
急急便收斧格挡,这边将才拦下一刀,下一刀便是又至胸前!
索超虽是力大,然长斧毕竟沉重,不如史进敏捷。而在史进这般以命换命的打法下,一时不由手忙脚乱,身上也平添了几道伤口。
正勉力撑持之间,却见那呼延灼所率骑兵已至。当先一员将官威风凛凛,手拿双鞭,先指挥骑兵冲击梁山军士,随后高声叫道:“索提辖莫慌!呼延灼来也!”说罢便是直冲史进而来!
与此同时,梁山步军未及结阵。便是先遭索超所部缠住,又被呼延灼精锐骑兵从后军撞入。两相夹攻之下,千余人马已是混乱不堪。士卒或死或降,已是再难被组织起来!
而史进此世虽是有王进柴煦二人倾力教导,武力比上前世要强横许多。然又如何能挡索超二人联手,支绌之间被呼延灼一鞭打在背上!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意识霎时模糊。掌中刀也再难挥动!
幸得周边亲兵死命抢下,以身躯拦阻二将手中器械,方才并未使得史进登时命丧于此。
正急迫间,只听得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三人打眼一望,只见自东方又赶来一彪人马,为首大将掣条蛇矛,高声叫道:“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尔等好不知羞!尔等莫慌!杜壆奉统制将令,特地来此接应!速速带着史大郎东行!”
史进亲兵又惊又喜,齐声高叫道:“提辖救命!”
呼延灼嗤笑一声,喝道:“区区草寇!倒敢夸口!且吃我一鞭!”
说罢撇了史进,挺鞭来斗杜壆。
杜壆低吼一声,舞着蛇矛与呼延灼战成一团。索超见呼延灼战他不下,遂提着大斧也赶上来!
杜壆蛇矛一圈,便把呼延灼和索超二人尽皆揽了过来。左拦右架不落下风,还有余力对着史进亲兵说道:“你等不必管我,其后还有大队官军,再在此拖延我二人都难脱身!且速去!”
史进亲兵眼见杜壆游刃有余,心头暗暗吃惊。他们乃是后行招募的亲兵,这是第一次见杜壆实战斗将。见得如此,心下诚服。遂是听从杜壆号令,并未去干扰他三人斗将,而是径自带着昏迷的史进朝东而去。
呼延灼大急,欲要追击史进,却被杜壆死死缠住不能脱身。于是张口说道:“好汉这一身武艺天下罕见!呼延灼自认家学渊博,每天也不曾懈怠。今日却是二人合力都战不下好汉,如此本领为何不为朝廷出力,争个封妻荫子!反倒投身贼寇之下,落个反贼之名!”
杜壆冷笑一声,说道:“封妻荫子?哈哈哈哈哈,将军倒会哄人!如今奸臣当道,良人哪有出头之日!”
呼延灼左支右绌,急声说道:“好汉!你我皆是宋人,官家便是我等君父!今时官家被奸臣蒙蔽,正该你我一众良人齐心,为君父出力!以求他日教官家挣开奸人蒙蔽,廓清寰宇!今时落草,岂不平白污了身子!”
“且那柴煦此番听得我军至,竟自行撤军。丢下二位好汉在此阻敌,可见其本性!如此过河拆桥之人,怎配好汉追随!”
杜壆哈哈大笑,说道:“无谋匹夫,你也敢妄称家学渊博。呼延赞若得知子孙如此之蠢,怕是会气活过来!你还没明白么?我家统制如若在此,怎会撇下我等就此撤走!”
随后不待呼延灼细想,眼看史进已然逃脱,遂是虚晃一矛,逼退两人。随后反身便走,索超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仍是心有余悸,说道:“我原以为梁山不过一群水洼草寇,不想竟有此等人物在彼,当真明珠暗投。”
呼延灼却无心与他谈论,急急拉着索超一起还军梁山。
呼延灼一马当先,几乎与步军脱节,方才杜壆一番话教他手脚冰凉!自已此番又中那柴煦之计,大营此刻定然已遭突击,但愿彭玘能守住营盘,撑到自已归营。
不过纵使赶上,恐怕凌振也已然失陷。该死!凌振和他的火炮本该是我攻山利器,如今却被我亲手送与那柴煦了。
呼延灼想到此,不由更加急切。遂是对索超说道:“索提辖且先带着着大队人马缓行,我引马军回头见了我那队步卒,先返归大营守备!提辖路上仍需谨慎,不可大意!”
索超称是,二人遂分。
两日后,索超近得梁山脚下,却是不见呼延灼大军,于是散出斥候寻找,终于在梁山泊向西十五里处寻到了官军营寨。
入了呼延灼大营。但见呼延灼眉头紧锁。细问之下,方知乃是前日为了援救自已,大营遇袭,彭玘受伤,凌振遭擒,死伤军士千余。而后彭玘强撑身体,号令退军十五里下寨,以防梁山军马再次袭击。故此索超近得梁山之时才不见官军大营。
索超不由愧疚,对着呼延灼说道:“将军不必忧虑,此番小败。不过是中了些许诡计,无需介怀,索超在此所领,乃大名府精锐。将军之连环马也是天下闻名,那日一战,鲸吞梁山两千步卒,便可知将军所部战力之强。”
“那柴煦麾下虽是也有几员猛将,然战阵之上,匹夫之勇何足道哉?我等只消寻机渡过水泊,到了陆上。将军兵马骁锐,而梁山麾下不过一众水洼草寇,如何能挡我两路精兵!早晚必被我等所擒也。”
呼延灼听得索超宽慰,心头略松了松,张嘴应道:“提辖说得对,大军即日征发船只,多造攻城器械,只待得彭团练伤势稍好,便渡过水泊,平了这群贼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