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有的,比如,亚岱尔就是这样。
在亚岱尔放了暑假,收拾东西准备坐飞机回中国时,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贾斯帕打趣他,小心茄崽和咖啡以为,是为了能摆脱他俩而高兴。猫屎真的很臭,贾斯帕和爱丽丝的嗅觉非常灵敏。
亚岱尔敷衍地抱抱两小只,继续重复自已的收拾行为。
亚岱尔想念家乡的一切,甚至认为他现在可以忍受周围邻居们的热情。
但这一切,只是亚岱尔的想象,等他真的辗转几天,回到了同里,发现他高估了自已的判断力。从亚岱尔拉着行李箱,背着包出现在镇上的汽车站时,这副行头立即吸引了本地人的注意,顺着行李视线上移,嘿,这不是汝家的那个小老外。
踏到镇上的第一个小时,亚岱尔即将重温他的噩梦。
“小老外,回来了,美国待得好吗?什么时候回去啊?”眼熟,知道是镇上卖袜底酥的大叔,却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真的好吗?我才刚回到镇上,还没到家就问我什么时候走。难不成有人要住我家,我太占地了。’亚岱尔只敢自已想想。
“哟,小均回来了。你在美国念书,现在是放暑假了吧,考得怎么样,能考上苏州大学吗?”
“别害羞啊,跟姨说说,姨又不告诉别人。”
‘嗯,这个更眼熟,是林姨,她的守口如瓶性,与她家卖的酒酿圆子一样水分。’亚岱尔希望接下来再也没有人问他的成绩,但中国人对成绩的看重程度,是见了孩子和家长必问,与“你吃了吗?”的频率相同。
“哎哟,是小均啊,都长成大孩子了。唉,在外面念书都瘦了,看看你这脸哟。”
亚岱尔默默想着,他既没长高,也没变瘦(托他难以吸收营养的福,吃了快一年的白人午饭,镇上能下咽的食材也少得可怜,亚岱尔体重任然不变)。‘李大爷真是念旧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从他小时候长到现在,李大爷无论见了谁回来都是这套说辞。’
人上了年纪,难免会唠叨,一群退休后的老头老太太聚集在巷子口拉家常,东一句西一句的,把要紧的事却忘了。
李大爷边唠嗑,边看着亚岱尔拉着行李箱走的不见人影,突然一拍大腿,“你说,小均出去快一年了,他带没带钥匙啊?”
“你刚没跟他说呀,蒲年被他家小子接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这不是一时忘了吗?蒲年他们应该提前跟小均说了吧。”
几个老人互相扯皮,继续之前中断的笑话。
亚岱尔越临近到家,越激动,等站到家门口时,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扑通扑通跳出来了。在门口站了一会,心情平复些,亚岱尔才抑制不住,满脸笑意地拍门。
一声,两声,好几声,都没人来开门,等了一会还是无人,亚岱尔拿着早就攥在手心里的钥匙开门。门开了进去,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把东西放下,亚岱尔每个屋子都打开门看看,窗明几净,生活的气息很浓,只是现在没人在家。
午后,外公和舅舅他们回来了,激动得不得了。什么时候到家的,怎么不打个电话,来的路上累不累,成绩怎么样,这次回来住几天再去北京啊。
很热情,非常热情,亚岱尔却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明明大家跟以前说的差不多,怎么现在听起来这么难受。原本打算住到八月中旬,奥运会开幕式前两天去北京的行程,脱口而出的却是。
“下周一就走,爸爸希望我早点去陪陪他和妈妈,他们过段时间有活动,担心没时间陪我。”
“这么急啊,今天都周五了,要不再住几天吧。正好舅舅这个月也没事,带你们出去转转,也多陪陪你外公。”
经过一番大人口中的推辞,亚岱尔还是下周一去北京,他和父母好久不见了。
吃过晚饭后,亚岱尔陪着爷爷遛弯消食。风景如昔,故人未改,怎么就这么难受呢?亚岱尔望着河面,晚霞中自已和外公的样子都映在水中,外公是高兴的,但是看着觉得心里发酸。
亚岱尔如约前去北京,隔一两天就会给外公电话,告诉他自已去了哪里玩,吃了什么,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开始,外公会问,你爸妈也玩得开不开心,得到他们突然有事要加班,本来是一起去的,后来外公就再没问过了。
开幕式很精彩,亚岱尔很自豪,可能是澎湃的家国情怀作祟,亚岱尔破天荒地问了贾斯帕和爱丽丝最近有没有什么安排,邀请他们来北京参加这次盛会。
很可惜,贾斯帕和爱丽丝还是不喜欢阳光过于强烈的地方,他们表示,或许他们可以预约明年中国的梅雨季。
这次暑假,亚岱尔回到了思念的家乡,见到了久别的外公和父母,也与朋友保持着联系,是满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