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王府偶尔三两声蛙叫无人在意,而夭临带着手底下的人在各个府邸之间穿梭。
“我记得去年这时候的明月湖荷花已经露头了吧,”推开雕花镂空菱窗,看着一院好风光,聆听清脆鸟鸣,江念不知怎么的便想到了荷花。
“应当是的,要不奴婢让红萝现在去瞧瞧?”
后花园偏僻,以前在梧桐苑挨着,一花一草生长都能看见,现在隔得远,却是不能了。
“让她仔细看看,若是真有了,那这第一茬是最嫩的,用来做荷花酥也最好。”
自从升为庶妃,按例便有了小厨房,加上江念不缺银子,所以几乎隔不了三五日, 总是要开回火的,不过白芍几个都不是擅厨艺的,所以都不过是嘴馋来了,对付着。
“荷花酥!奴婢怎么没想到,这个容易,而且还雅致,那奴婢同红萝一块去,若是有,便多摘些回来。”
白芍兴致高昂的,江念也就不拦着了,点了点头,然后便自顾自地倚在窗前。
*
“庶妃,秦庶妃那您还去吗?”白芍趁着日头好,带着紫檀两个,将江念放在衣橱里的干净衣裳又拿出来晾晒着,现在就手不停地给整理呢,生怕留了褶皱。
江念听到问话,悠闲地将手上的书翻了一页,然后淡淡道,“人不可言而无信,既然是约好了的,哪有不去的道理,对了,你记得待会备一篮子荷花酥,我带过去。”
秦庶妃的文茵阁在后院的西处,而海棠院在南处,所以之间相隔倒不算远。
“我正想派人去请妹妹,没想妹妹先过来了,来来来,快屋里请,”秦庶妃打扮素简,脸上的疤痕由于没有厚厚的脂粉,也明显一些,但江念觉得无伤大雅。
“我是最爱围棋的,可惜一直也找不到个下棋的伴,所以厚着脸来找姐姐你,对了,我特地备了一篮子荷花酥,不值当什么,就讨了趣,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秦庶妃听到荷花酥,眼睛亮了些,连忙回道,“不瞒妹妹,我正馋荷花酥呢,毕竟一年才有那么一回的吃头,却没想妹妹你给我送来了,这可不就是巧,说明我俩投缘呀。”
说完秦庶妃便拉着江念的手,让她坐下,江念看秦庶妃亲昵热情的样子,也不推脱,笑着谢了声便大大方方坐下。
“秦姐姐这好些书,”江念看着满满一个西次间的书架子,准时有点诧异,不过想到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清流书香门第,这般也就说得通了。
秦庶妃听到江念的话,扫了扫自已的藏书,眼底不自觉蕴出笑意,“都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江念看秦庶妃的样子,便知道秦庶妃是真的喜欢书,这倒是越发与她之前以为的秦庶妃相去甚远,但这样,她更想和秦庶妃手谈一局,试试其中深浅。
“看来姐姐真是家学渊源,这般妹妹更想与姐姐手谈一局了,不知可否?”
“自然,”秦庶妃笑意温婉,但其中的自信却是掩盖不得,江念观之,猜想她的棋艺应该很是不错。
很快棋局开,江念这回用的是规规矩矩的开场,不似之前与萧怀临那般。
下围棋最重要的便是行一知万,谋定而后动,于是两炷香后,江念几乎步步都在围剿秦庶妃的棋,但秦庶妃冥思苦想后,又总能求得一线生机。
最后这盘棋,竟整整下了一个时辰,而江念以一子之差胜了秦庶妃。
二人鬓发间皆是汗光点点,但脸上却都是明媚的笑意。
“我竟不知妹妹于棋上造诣竟如此了得,”秦庶妃看着满盘棋子,想着自已刚刚的狼狈,除了诧异,剩下的便只觉酣畅淋漓。
然后又忍不住道,“不是自夸,我以前还在闺阁中时,棋艺也是算得着的,今日竟毫无还手之力,妹妹比之京城第一才女房姩,我瞧着也是有相较之力的,真是了不得。”
都是见棋如见人,棋风与其为人风格是一致的,江念刚刚特地步步紧逼,若是个没度量的,只怕懊恼不已,掀桌也是有的。
但秦庶妃,却总能在慌张后快速沉稳下来,然后思索找到最后一丝生路。
而且她也是更善于守,而非攻,也可见应该不是生事之人。
不过最难得的还是这棋局结束后,秦庶妃输了还能若若大方,甚至夸她,这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可见胸襟。
“妹妹也没想到姐姐回回都能绝地翻盘, 说来我这还是险胜,反正与姐姐下棋,真是舒服。”
秦庶妃看着对面绝世容光的江念,再联想到刚刚下棋时,她的淡定自若与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气度,她也是心里感叹万千。
“姐姐何故这样看着我?”江念见秦庶妃目光一直放在自已脸上,以为是自已妆花了。
秦庶妃听到问话,意识到自已失了神。连忙收回目光,然后笑言,“不瞒妹妹,我从未想过妹妹有如此内才的。”
江念看见秦庶妃目光真挚,就知道她这是内心感叹而非嘲讽,于是也坦然回道,“我出身确实有些微薄,而且琴棋书画,我也仅有棋能拿得出手,若是其他,倒真要贻笑大方。”
秦庶妃没想到江念会这般坦荡,她以为江念会忌讳提出身的,这般看来倒是她狭隘了,于是心里的认同更深了两分。
“妹妹有蔡谢之才,又何必自谦,以前是姐姐我太固守成见了,按理该是我检讨才是。”
“姐姐可别这样说,不然妹妹怎么好意思下回找你,我还想与姐姐多有今日这样的机会呢。”
“那求之不得,”秦庶妃说完伸手摸到脸上疤痕处,然后缓缓道,“自我脸伤后,其实宠爱不宠爱的,我早就不盼了,但后院到底日子太长,若是妹妹能过来与我下下棋,我真是感激不尽。”
江念没想到秦庶妃竟然会与自已说这话,但想到自已现在在萧怀临那的看重,便了然了,于是只笑着应好。
*
“庶妃,秦庶妃刚刚话语的意思是想与您联手?”绿蕊说到联手二字时,略微有些绕口,毕竟三月前,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还得时刻提防别人的手压下来。
“她应当是这个意思,”江念不由有些好笑,她原本是想着在后院总不能一直独来独往,既约了棋,试着相处一二也好,却没想别人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
这般看来,倒是她的不是,想得太少,在这后院里也是错的。
“那庶妃您愿意吗?”
“愿意?”江念口中呢喃着这二字,陷入了沉思,她以前从未想过,不过现在想想似乎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