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仙尊仍在闭关,桑寻真还没等到他出关,就被塞进了玄清观去往碧湖秘境的飞舟。
玄清观四长老明启剑尊带路,另有两个化神期真君随行,其余,便是玄清观这一代的年轻人了。
这九人里五男四女,成澜真君是桑寻真熟悉的,女修成萱真君是他的妹妹,亦是安华仙尊之徒。其余几位里,亦有桑寻真上辈子的熟人,他暂且装作不认识,待成澜真君给他介绍。
互相寒暄一番后,几人也熟稔了不少。
一个青年男子凑到桑寻真跟前,友善道:“你才十八岁?好年轻啊,我十八岁的时候才练气九层呢。”
桑寻真自然也微笑回应:“多打打基础也没什么不好的,何况修炼一途,不是比谁更快,而是比谁更远,师兄现在不就已经是元婴了吗?”
“……嗨,”桑寻真说话好听,男子也觉得舒心,“道友你师从清越仙尊,必定能比我更快啦。”
桑寻真笑:“这都得看命。”
——
四个元婴,三个都向桑寻真表示了善意,最后一位便也有些坐不住。
他抬眼鄙夷道:“冷玄,你倒是殷勤,知道抱住太子殿下的大腿,只是这大腿是真大腿假大腿,让不让你抱,都未可知呢。”
从前九州割据时,会有多位人皇并存,他们的继承人为“太子”,后来太初仙帝一统九州,人们偶尔也会调侃下一任人皇为“太子”。
但与天道宗的“少宗主”一样,都不能算是正式称呼。
桑寻真被叫“少宗主”的时候,是时问遥公开身份,他被正式收为宗主真传弟子之后,被叫“太子殿下”的时候,是他渡劫之后。
称呼一个筑基为“太子”,更多的是嘲讽。
桑寻真笑意不达眼底:“还从未有人称呼我为‘太子殿下’过呢,若说殷勤,若苍真君才是真殷勤。”
“你!”若苍真君当时便急了。
真是沉不住气啊……桑寻真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他对这位若苍真君倒没有多么深刻的印象,只记得他在后来并不似现在耀眼,在桑寻真当上人皇后才堪堪化神。
他也不欲过多计较,见若苍真君黑着脸闭嘴了,也就不再追着。
成萱真君又凑过来看他怀里的小狗:“它可真可爱。”
桑寻真将小狗往怀里拢了拢,笑道:“是的。”
又谈了一会儿,众人都觉得有些累,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
桑寻真捧起那只小狗,对着它的脸左捏右捏,小狗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桑寻真将小狗拎到自已的眼前,鼻尖凑近它的鼻尖:“时问遥,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狗了。”
八岁前,桑寻真于天水国流浪时,便有流浪狗会与他抢食。
流浪狗最是凶恶,一些成年的乞丐都不敢招惹它,何况是一个瘦弱的小孩。
桑寻真被流浪狗欺负过太多次,所以即便是修真以后见过了太多乖巧可爱的灵犬,他眼里的狗依旧是凶残的模样。
霜寒坐在一边吃灵石:“讨厌狗,你就给时问遥送回去咯。”
桑寻真捏着狗的脸颊,狡黠道:“前辈这么说,你怎么看啊,小遥?”
霜寒惊讶:“你管它……叫小遥啊?”
小狗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竟然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只雪白的短耳朵兔子,下一瞬又变回了小狗。
霜寒:“……我眼花了吗?”
“没有呢,前辈。”桑寻真将小狗拎起,“时问遥,你是不是觉得这么做很新奇?可我已经见过一回了。”
下一瞬,小狗“噗嗤”一声,化作一缕青烟。
桑寻真:“呵。”
——
正与安华仙尊下棋的时问遥忽然变了脸色。
“怎么了,时道友?”安华仙尊挑眉道,“是你要输了吗?”
时问遥看看明显是自已占了上风的棋局:“……”
“嗨,我知道,”安华仙尊趁时问遥出神时连下数子,“担心你徒弟呗,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么多人陪着呢,我交代了我们宗门的弟子务必保护好他。”
时问遥揉了揉眉心:“我也叮嘱了寻真……”
他又看向棋盘,皱着眉头将安华仙尊偷偷下的几颗棋子扔回他的棋罐,继而又有些出神。
寻真……看出来了吗?
——
“我当然看出来了。”桑寻真对着霜寒解释,“化神器灵这般罕见,又是适合我使用的化神期法剑,要是真孕育出来了,时问遥必定能察觉到,就算之前在他储物袋里没感觉出来,拿出来的时候也完全能在你手上抢下来。
“剑灵变鼎灵,威力当然要大打折扣,但他对此居然无动于衷——除非时问遥找出这个东西,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
桑寻真神秘一笑:“而且吧,这种事,时问遥干过啊。”
——
时问遥脸色一变,下了一步明显的错棋。
安华仙尊立刻下了一步好棋。
看看棋盘,觉得时问遥绝无可能翻盘后,才好奇道:“前些天跟你战斗那个人是谁啊?好强的剑道,真气却并不很强的样子……”
时问遥摩挲着棋子:“他知道了?”
“‘他’是谁啊?那么大动静,全玄清观都知道了!”
时问遥看出棋局已无法翻盘,但依然落下一子:“那你觉得,‘那个人’能是此次前去碧湖秘境的人中,最强的那个吗?”
安华仙尊惊骇起身:“你们天道宗藏了个未满三百岁的化神?!”
时问遥嘴角勾起:“那就妥了。”
“……喂那个人到底是谁啊不要这么神神秘秘的,还有时问遥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啊!”
——
“我刚到元婴的时候,要去一个叫临渊秘境的地方历练。”桑寻真回忆道,“时问遥老担心我了,但不说,塞给我一柄大乘期的剑,里面就有一只狗型剑灵。”
霜寒:“嚯,难怪你这么笃定,原来他做过。”
“是的,”桑寻真回忆道,“我当时说,我最讨厌狗了,那只狗就在我面前变成了兔子。”
“……这不一模一样。”
“因为虽然我回到了过去但时问遥还是时问遥。”
桑寻真想,他得收回他之前的话了。
有些事情,会因为时间而改变,有些,则始终如一。
他忽然在三百年前窥见了三百年后的他,或者说,一直未变的他。
笨拙而热烈——
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