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自景雁白带闻缇回来那日,就变得提心吊胆,他总感觉自已在公子心中多年的地位不保了。
因此这两日他在景雁白面前端茶倒水伺候的越发殷勤,另一方面,时刻注意着闻缇的举动。
简直称得上严防死守,唯恐给了闻缇机会到景雁白面前表现,但其实闻缇这几日连内室都没进过。
景雁白领他回来后,也只是安排他做些院子里的杂活,压根就没让他近身伺候。
看着午膳刚过,京墨又端着糕点到自已面前,景雁白缓缓放下茶杯。
“京墨,你最近有点奇怪,是发生什么事了?”
京墨脸顿时涨红,眼睛不停朝院子外暼,支支吾吾半天。蹦出一句。
“没有呀,公子,我只是…”
可景雁白是何等聪明,既然能问出此言,那必然是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你是不是觉得我留下闻缇是想让他代替你?”
他话音刚落,京墨猛然抬起头望向他。
“所以公子不是…那公子为何要留下他?”
景雁白看向院子角落的位置,神色染上了几分思索的意味。
“你难道就没发现,那日他的身手很不一般,而且…”
景雁白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京墨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
“那公子为何还要故意把他留在身边,岂不是引狼入室?”
景雁白平静道:“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更好地露出马脚,不过他貌似对我没有恶意,反倒是像…保护我的。”
京墨瞬间只剩惊讶:“这不可能吧,公子,咱们平日也没跟什么人接触呀。”
京墨还想接着询问,院子门口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只是夹杂着恼怒。
“你这小厮真是无法无天了,我都跟你说了,我要找我兄长,你还拦着我。”
她好像是实在没办法,开始冲着院子里面的方向大喊。
“兄长,我是栖月呀,你让这小厮放我进去。”
京墨看了端在原地没有动作的景雁白,自顾自地朝院门口走去,
他抬手拉住横亘在景栖月面前的手臂。
闻缇面无表情的偏头望了京墨一眼,犹豫一瞬,还是顺从他的力道收回了自已的手臂。
景栖月重新获得自由,像是找到靠山般,气急败坏的对闻缇吼。
“你等着,待会儿我就让兄长把你赶出院子,竟然敢这么对待主子。”
闻缇眼神都没动,京墨见此忍不住深深打量着他,他恍若不自在般向角落走去。
京墨这才敛回目光,带着景栖月踏进景雁白所在的屋子内。
景栖月一看到景雁白,就掩饰不住脸上的怒火,偏偏还要换上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模样。
“雁白哥哥,你都听到了嘛,门口的小厮那么对我,你可得好好罚他?”
景雁白却是不为所动,神色清冷疏离的开口。
“这就不劳栖月费心了,你就说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景栖月听到这个回答,内心已经暗骂景雁白好几遍,她不满的撇撇嘴,但还是努力装作乖巧道。
“雁白哥哥,今夜上元灯会,但祖母说只有你陪同,栖月才允许出府门。所以我想请兄长与我同去。”
现在轮到京墨在心里把老夫人骂了个遍,老巫婆明知公子要养病却变着法的折腾他,心肠真是歹毒。
只不过这次京墨可是骂错人了,景老夫人本意是觉得。
依照景栖月的性子出去会惹事,让景雁白看住她。
可如今谁还管这个,景雁白没有任何推脱就答应了景栖月的要求,不答应难不成留人在这无理取闹。
傍晚时分,景栖月带着婢女早早的就等在府门口,等景雁白过来以后。
两人就乘马车顺利到了云州城最热闹的酒楼醉轩阁前,如今景雁白名下唯一的收入来源。
酒楼掌柜看见景雁白的身影犹如看到救命恩人,匆忙丢下账本跑到景雁白面前迎接。
“公子,你今晚怎么有空过来了,雅间还给你空着呢,我带你们上去。”
景栖月此时有种完全被忽视的感觉,但她这次是因为景雁白才得以出来逛上元灯会,就忍着没发作。
等一行人到了雅间内,京墨就按照景雁白的吩咐屏退了掌柜等人,只留下景府几人。
景栖月身子趴在窗边往外张望,天空中烟火争相绽放,绚烂夺目,街道上挂着各式形状的灯笼,人影相互交错。
景栖月禁不住转头瞅着景雁白,很是怏怏不悦的开口抱怨。
“兄长,祖母让你带我来,你就打算,让我陪你在酒楼一直待着?”
景雁白神色冷淡:“你出来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想去哪里自便就可。”
景栖月没想到景雁白居然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
出了景府的门,他就连表面平日里那副表面和睦都不装了。
饶是京墨也吃了一惊,景雁白对于景府众人的态度平常都是选择无视,能避免麻烦就不愿多言。
他总感觉,自家公子好像自打到了这热闹的长街上,心情就似乎…不是很好。
但他也不敢确定,自家公子大多数时候都是清清冷冷的,以往根本就察觉不到他有什么情绪外露。
景栖月可没脑子想这么多,她气急败坏地憋了半天,最终还是一甩衣袖,愤懑吐出一句。
“不陪就不陪,搞得跟谁稀罕你这个病秧子一样。”
云州城内背地里传言景雁白‘病秧子’这话的人不少,可谁也不会无耻到在对方面前口出此言。
京墨怒火中烧,瞬间就想上前,结果有人比他动作还快,闻缇已然拔剑拦住她的去路。
景栖月惊得僵在当场,眼泪控制不住落下,身子开始不断发抖,她缓了半晌,朝景雁白哀求道。
“兄长,我…错了,你能不能…让他把剑放下啊。”
景雁白压根就没看他一眼,他的眼睛始终看向窗外,闻言,偏过头看了一眼这幅场景。
“闻缇,放开她,她不值得你如此。”
闻缇利落的将剑收回剑鞘,独自站到角落。
景栖月不敢在原地多待,脚步踉跄的跑出雅间。
景雁白静静望着窗外出神之际,雅间外陡然响起敲门声。
京墨心想这景栖月都这样了还敢回来,当真是不怕死。
只不过景雁白扫了他一眼,他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去开门,然而房门外的人着实让他感到错愕。
呆滞半晌,他错开身形,空青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雅间内,景雁白像是刚回过神凝视他。
三人这才发现他怀中好像抱着个东西,空青没有急着开口,反而是将怀中的东西露出来朝景雁白走过去。
景雁白此刻才看清那赫然是只红毛小狐狸,模样似乎还有些许眼熟,他伸手抱住小狐狸,试探着开口。
“这是原来那只,怎么找到的?我分明…”
景雁白记得当时情况危急,他只得匆忙将小狐狸藏在山洞隐蔽处,就返回找容祈年了。
空青微微点头,“对,公子后来亲自去找的,带回来时饿的奄奄一息,养了好几日才好转。”
景雁白抚摸着怀中的狐狸毛发,低头注视着乖巧可怜的小狐狸,狐狸眼眸水汪汪盯着他。
“那你家主子呢?”
空青早就料到景雁白可能会有此言,因此他将自已准备好的说辞简明扼要的讲了出来。
“容将军他们明日便要返回边关,公子抽不出空闲,就拜托我把小狐狸给公子了,还说公子若是见到了定会高兴。”
空青觉得总算完成了自家公子交代的任务,正打算跟景雁白告辞。
本以为不会有任何回答的景雁白突兀开口冒出一句话,震的空青楞在了原地。
“不愧是他的随从,说谎都要真假参半,让人看不出破绽。”
不过空青很快就反应过来,依照景公子的聪明程度,既然已经言明。
自已也没那个必要替公子隐瞒了,况且他觉得自已现在是说多错多,还不如坦诚相告,只能对不住自家公子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公子在景府让老夫人下跪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人传了出去,好巧不巧还传到了将军那里。将军动怒就罚公子在府中禁足。”
空青说到这里想起自家公子的叮嘱,抬头看了眼景雁白的脸色,见他仍然是那副清冷的姿态,还是补充道。
“不过景公子不要多想,我家公子被将军禁足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景雁白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抚摸小狐狸的动作停住了。
空青没有办好容祈年交代的事情,有些忐忑不安,他真怕再待下去连公子被打的事都要瞒不住。
于是他强行掩饰住迫不及待离开的心情,看着景雁白告辞。
“景公子,东西既已送到,那我便告辞了。还望公子保重身体。”
临出门时 ,空青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偏头看着景雁白询问道。
“景公子,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发现我说的不是真话。”
景雁白平静吐出一言,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是让空青豁然开朗。
“若是让我高兴的事,他定会亲自来做。”
空青摇摇头,就踏出房门,合上了雅间的门,眼神朝闻缇所在的角落暼了一眼。
他觉得景雁白此言一出,也不枉费自家公子为他做了这么多,即使受罚亦值得。
景栖月回来的时候,早已将近深夜,脸上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颊边还泛着绯红,罕见的带上了小女儿家的姿态。
景雁白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并没有多问,带着京墨闻缇他们一块回到了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