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未在死之前,他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韩余。
他也没想到一个人都没来送自已,想想这一生,过的实在憋屈,他明明要复仇,结果却救了仇人之子,那还可以用恩抵了恨。可之后就是他自已的选择了,本来也不用掺进来,他不为了权也不为了利的,就想做个潇洒的浪人。
可就是那该死的良心让他放不下,战争带来的的苦难啊,他还是看不下去,这民不聊生也不是他的过,可他想自已也不是个废的,有能力改变一下现状,这就一心莽上去了。
他也不是不知道这和之前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可还是做了,他在看到手中的情报被送出去,都会想着离结果更近点,不管好结果还是坏结果。
严息真啊严息真,快要因为你,他就要死了。他悲催的想,这韩氏人太疯,又太精明,他的伪装还是没能撑住,就被扒了。
韩余算是他见过唯二的怪人,另外一个就是他,不接受反驳。韩余在韩氏里也是特殊的那种,竟然是个君子。
谁能想到他的私生活十分干净,妓院都没去过,生活简朴,衣服能反复的穿,这别说韩氏,在整个世族里都很少有这样的人。除了在战场杀的人,他从不杀无辜之人,甚至还会因为族人虐杀了奴隶而大发雷霆。
韩敬自已是个阴狠小人,教的下一辈韩同等也是一样的小人,脑子是没有他的聪明,阴坏倒是青出于蓝的。
韩余生在韩家可真可惜,如果不是在韩家,他能做的就不是韩敬手中的刀,也不会成了他的敌人,而他也不会被揭穿。
可想了想便觉得哪有那么好的事。
他想到这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笑什么?”韩余不解的问,已经快要死了还能笑出来。
“没什么,我不能笑吗?你真的很奇怪,你怎么会是韩家人呢?”
“难道不是你更奇怪吗?”韩余淡淡问道,“都这个时候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
秋未耸肩,“如果我说害怕,你会信吗?”
“你看你都不会信,所以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更何况,看我可怜你会放了我吗?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恐怕还在大理寺好好的,估计又什么案子来找我了。”
韩余听进他的话,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犯法?如果你没有做,就不会有今日,我也不会抓你,你可知,因为你的情报,我方损失了多少人?”
他冷冷道:“数万人,我惨败,我的士兵不能白死,你该死。”
秋未头疼了,“我投降,是我的错,我是个罪人,我罪大恶极,很快我就要死了,所以你解气了吗?”他蹲在地上很是无奈。
他的态度让韩余很不舒服,就一脚踩到他肩膀迫使他趴在地上,“你的话我很不喜欢,你没有一丝愧疚吗?”
“愧疚,我要是会愧疚就不会做这件事了,韩将军难道还很天真吗?战场上无论胜败,都没有赢家,当站在战场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濒临的死亡,你也有一天会死在战场上,那么到底是谁对谁错了?”
秋未不怕死的挑衅他,“如果你想要我的愧疚不可能的,因为我从来都不认为这是我的错,你们难道没有往敌方安插眼线吗?说这句话不觉得可笑吗?”
韩余没有被激怒,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你说的对,不过对我来说,你是敌人。”
见他这么快就冷静下来,秋未感到无趣,“既然想明白了,就请放过我吧,毕竟你让我的肩膀很疼。”
韩余移开脚,他缓缓起身,叹道,“唉,怕是有黑青了,都是因为你,反正我都要死了,要不你给我上点药,我想着怎么也要轻松一点死吧,太疼了会很难过的。”
嗯?韩余被他的无耻给惊道,“你要不要脸?不可能。”
“不可能就不可能吧。”秋未也就是随口一句。
韩余忍不住问他,“你怎么想的?朝廷没有亏待你,你为何要替叛贼做事?在你眼里友情比自已的前途更重要吗?”
“谁说我是为了那可有可无的友情?”秋未嗤笑,“早就忘了好不好,在我眼里当然是前途更重要了。”
“只不过…”他停住了,“反正到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不说了。”
韩余不懂,“还有什么比前途更重要吗?”
“韩余,你在外打仗,见过那些人吃人吗?”
“见过。”
秋未笑了,“这就是我的理由啊。”
“你为什么那么拼命的想要平息叛贼呢?”
韩余恍然大悟,而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午时三刻。
秋未缓缓直起身,缓缓走出去,他的眼睛看向台下的人们,令他惊讶的是有几个还是熟面孔。
那些人泪流满面,见他走出来,便开始跪了下去,他们话都说不出来,生怕哭了。
有些人对这个现象不解,询问了他人,这才得知,这位即将要被问斩的人是一位青天,破了很多案子,也洗刷了很多冤屈,在他短短的上位期间,受他恩惠的已经有数百人,而如今,这些人在得知他要被处斩,自发前来为他送行。
他们是再微不足道的平民,他们救不了他,但也想送他最后一程,以报答他的恩情。
“这又是何必呢?”秋未喃喃道,他一向洒脱,就是面对死亡也可以姿态从容,可就在他以为自已会一个人离开时,结果却有这么多人为他的死亡而哀伤的时候,他反而哑了声。
“秋大人!”
“秋大人!”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就是来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动容,一起喊了起来,天下又有几个为民的官,但就是这样的官要死了。
韩余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不仅是他,下令的处刑官也有些犹豫,抓紧手中的木牌,他只是奉旨办事,这一旦扔下去,此事就结束,可这么多人,他只在前朝的记录见过,当时是停了行刑。
韩余不能不管不顾的让这些百姓走,他本来是威慑那些心怀鬼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