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柳絮在巷子走着,一花差人站在二楼梯口叫她,“小六,快来,叫你呢。”柳絮上了楼,一花让她送信出去。
“小六,你可把你的眼睛睁大了,别让人发现你要送的是我写的信,要是被人发现了,小心你的皮。”
“是是是。”柳絮仗着自已跑的快,这一趟送信完成的很轻松,收信的是个书生。柳絮心想,没想到一花也会和书生通信。
她曾听到一花说过,薄情不过读书郎。她是看不上书生的,因此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
一花见柳絮回来,问:“送到了吗?”
“送到了。”
一花见柳絮欲言又止的,道:“今天心情还行,说吧,想问什么?”
“你认识严府的人吗?”
一花白了眼她,“你看我这样,像是认识的吗?严府的人可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
柳絮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一花倒是来了兴致,眼睛微微眯起来,“小六儿,你不对劲,好端端的,怎么就问起严家了,虽说我是没认识的,但我知道怎么认识,你要不要听听?”
柳絮没听出她的调侃,光是听到怎么认识了,立马竖起耳朵,目光殷切。
一花笑了,慢悠悠的说:“很简单,现在就跑到严府门口,蹲上几天,饿晕过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收你做奴仆了。”
她并非是胡说,严府家大业大,就想要维护个好名声,是不会让自已门前有人饿死。
见柳絮愣住,她好心道:“小六啊,你可要考虑清楚,你若是真走进那大门,要比现在舒服多了,吃喝是不用愁了。”
就在她还等着柳絮的回复时,柳絮抬头瞪了她一眼,突然就跑了出去,吓了她往后仰,等回过神来,又是气又是好笑,“这黄毛丫头还敢瞪我,活像我是个恶人似得。”
她们的对话并没有收敛声音,在外面听了半天的人嗤笑,“你可不就是恶人?我可是听的明明白白,小六一个清白身,做奴仆又是什么好事。”
见来人是谁后,一花冷淡了些,“你懂什么?”
“我是没有你懂,毕竟你在这呆的时间比我久,轮懂,谁能比得上你?”
一花怒喝,“白芳!阴阳怪气给谁看?你与我与那奴仆有何不同,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白芳嘲讽道:“你也知道那奴仆是什么处境,我们现在不也和死也差不多吗?红荷,那小六还那么小,懂什么?怕是今天进去,哪天横着出来了,你还让小六去!”
她们又吵起来了,周围人都已经习惯了,只是这次被用来吵架的主人公柳絮在门口迟迟没进去,她方才只是下意识的排斥,才会跑开,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排斥。
白芳的容貌只在一花之下,她在柳絮心里是二花。
一花和二花吵架了,而且还是因为她,她心里有些奇怪,摸了摸心,怎么也没想明白,索性不想,走了进去。
她一进去,红荷就看到了,将气撒在她身上,“回来作甚?不是怪我吗?跑啊,跑的远远地,饿死活该!”
白芳安慰似的摸了摸柳絮的头,让她不要介怀,转头就不客气对红荷说:“你气什么,她什么都没做。”
她们是在吵,可柳絮心酸,眼泪汪汪的看着她们。
这下,看戏的姑娘们都出来了,以为柳絮是吓到了,将红荷和白芳推开,围在柳絮身边,道:“别哭啊,小乖乖哦。”
柳絮的身世可怜,年纪小,又给她们做事,今天还是第一次落泪呢,她们也看的心疼。
“我只是,有些高兴。”柳絮闷闷的说。
这个时候的柳絮并不孤单,胡同的姑娘们有的泼辣,有的温柔,有的妖媚,她们有时候对柳絮并不好,可柳絮还是能在此刻感到一些真情。
“总得要活下去,不是吗?”等人散去,柳絮想了很久,喃喃道,“活下来,才能报恩。”
柳絮知道奴仆是可以用来买卖的之后,产生了奴仆是物件的想法,她想做人。
红荷听到她这句话,心想,天真,要是那么说来,这世道,有几个能做人的。但她想起白芳的话来,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之后,柳絮再也没提起严府,照常在胡同里穿梭,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的身体开始发育,她长得太快,已经有了女性特征。
大家坐下来闲聊,白芳开始用担心的眼光看向他。
柳絮不明的看向她,她让柳絮坐下,瞧着柳絮露出的小腿,叹息道:“这可如何是好?”
红荷从床上起来,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是福还是祸,都是命。”
“你们在说什么?”柳絮问。
“小傻子,说你啊。”红荷用扇子拍了她一下,“你瞧你,吃的也不是什么顶好的,这么能长,妈妈最近可一直盯着你。”
白芳手上没收住力气,将帕子扯开,她苦笑,“你不应该和我们一样。”
柳絮沉默,她不是没注意到周围的眼神,只是她还迷茫,她能去哪呢?至少这里还有她们。
“我不想走了。”柳絮低声说。
红荷离得近,听到她这句话,有些嫌弃,“留在这里作甚,你不是要做良家女吗?最好说到做到,要不然,我可要狠狠地教训你。”
“可是,要去哪呢?”
门被推开,屋内的人抬头,见来人是妈妈,白芳当下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挡在柳絮身前,“妈妈,有何要事?”
妈妈笑眯眯的看向柳絮,她把白芳拉开,将柳絮扯出来,边摸边说,“不错,真不错。”肉眼可见的高兴。
红荷冷眼看向这一幕,好半响,道:“这是何意?”
妈妈亲切的握着柳絮的手,“我该早些发现的,红荷,你一向贴心,也不想我难做吧。”她在暗示红荷主动些。
红荷本以为自已能忍下,柳絮只不过是臭丫头,生死与她何干,可到底在多日的相处下,心肠软了下来,没有直面应她的话。
白芳急了,但也不能表露出来,她慢慢的将妈妈的手从柳絮身上拉出来,“妈妈可知,柳絮是个良家女。”
妈妈算是看出来了,冷下脸来,她脾气一向不怎么好,面对不听话的,有的是管教法子,“怎么?不过就是个孤女,你们心疼她?当初有谁心疼你们?”她用恶意的目光看向白芳,“当年你的骨头多硬,还不是乖了。”
柳絮看到的是白芳惨白着脸,说不出话来。她产生了愤怒。
红荷在此刻笑起来,“妈妈何必动怒,莫要气坏身子,白芳是个什么人,你最是清楚不过,她这些年来也不出差错,只是心疼那些可怜孤儿了。”
“还是你省心,我又不是害这个孩子,我是为了她好啊。”她边说边拉着柳絮就走,“你跟着我,锦罗绸缎是少不了的,以我这么多年的眼光看,你的身段很好....”没等她说完,柳絮就甩开她的手。
她面色紧绷,将门口的花瓶推倒,拿起碎片,抵在脖子上,直白道:“狗屁!你若逼迫我,我当场就死在这!”
妈妈倒是没想到她如此烈性,倒是小瞧她了,她定了下心,喊道,“来人,快来人!”
柳絮只有这条命,她握着碎片的手有些发抖,锋利将她的脖子划破,鲜艳的红色在白皙的脖子上,看起来触目心惊。
见人进来,妈妈冷声道,“把她给我抓住。”她才不担心柳絮会死,这把戏她见多了,到时候好生调教一番便是了。
柳絮抵不过几个大汉,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狠狠压倒在地。
“带走。”妈妈下命令,白芳欲上前求情,红荷赶在她前面,道:“柳絮只是一时没想明白,待我们和柳絮好好说下,定不会让妈妈难做。”
白芳点点头,“是啊,妈妈心善,但你也看到了,小六还什么都不懂,若是被逼得狠了,怕是真的得不偿失。”
妈妈听后,也想了下,她何必非要做这个恶人,以后还有的过,就点头让人将柳絮放下。
“我很是信任你们,可别让我失望。”
门一闭,柳絮就被红荷拉起,看了下伤口,给了白芳一个眼神,白芳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拿出药给柳絮上药。
“你啊你,这伤口再深点就留下疤痕了。”白芳有些后怕,“你真是吓死我了。”
柳絮乖乖的坐着,她们有气也发不出来。
“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柳絮想好了,她要走。
红荷小声道:“现在盯你盯的紧,就你这样,还没出城门就被抓了,你听我的,先留下,到时候找个机会离去便是。”
“好。”
白芳道:“妈妈定是会让她签那卖身契,这可糊弄不过。”
“放心,我有办法。”
柳絮不知道她有什么办法,但之后几天里,妈妈的确没有让她强行签字画押。
直到深夜,红荷小心翼翼的走到她睡的杂物间,门被悄然打开,没有惊动看门的两个大汉,拍了拍柳絮。
“跟着我。”
柳絮跟在她身后走出了胡同。
深夜寒凉,风将灯笼挂的摇晃,红荷将手中的包袱给她,说:“走出这胡同,等天亮,城门一开,你就出城,不要停留。”
“没有关系吗?”
柳絮没头没脑的一问,红荷却笑了,“小六啊,你给我跑腿跑的好,我就是帮一帮,有什么关系。莫怕,我还不至于被你牵连。”
柳絮不知道该相信还是不该,红荷仗着自已长的好,花言巧语不知道哄了多少男人为她献上金钱。
“你不走,才是辜负我的苦心呢。”
柳絮终是被这句话给说动,冲动的抱住红荷,然后也不等红荷的反应,就快步离去。
“真是,傻。”
白芳刚伺候了人入睡,带着浑身狼藉出来,可到底没见到柳絮,而是和红荷碰上了。
红荷趁着夜色看到她身上的伤痕,道:“他说要买你走了?”
“嗯。”白芳走的艰难,有些低落,“已经和妈妈说了,明天就走。”
“那就好,最起码妈妈是管不了你了。”
“你呢?”
“你别忘了,我可是这里的招牌,她是不敢对我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