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回转身询问:“客官,还有何吩咐?”
“特酿都分完了?”李浔问。
“特酿是按着楼中桌子计算酿下的,每桌一壶,并无预留。”小二垂首回答。
李浔点点头,“下去吧!”
“是……”
小二退下,关了雅间门。
沈云浅有些失望,轻叹说道:“醉月楼的邀明月,谁来都能喝,却只能在楼里喝,不能带走。”
“这特酿,还按着桌子计算着酿……”
“这是生怕别人这次喝够了,下次就没了期待?”
“否则,醉月楼如何有这般生意?”李浔轻笑说道,“光菜色美味是不够的,得有噱头。”
沈云浅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否则,百草谷也不会是如今各国默认的不成文规矩下,谁也不会去动的一方净地了。
毕竟,酒可以不喝,病……谁能不治?
纵然你家财万贯,地位尊崇,银钱、地位权利,最多只能干预生老病死,却不能左右结果。
沈云浅举杯浅酌,特酿要比普通邀明月更加绵柔,唇齿留香。
一口入喉,从气味到口味,都让人流连忘返。
沈云浅胳膊肘撑着桌子,看着手中白瓷缀点点红梅的酒杯,微微迷了眼。
这样的好酒,师父一定喜欢。
沈云浅看着酒杯的眸子,染了几分思念下的虚幻。
唉……
想那个老酒鬼了。
三年了。
也不知道,没了自已带着师兄师姐们偷他珍藏的酒,师父会不会觉得有些寂寞?!
还有,美人师兄也不知道禁地考核出来没有……
入禁地考核前,他可是给自已说,四年内必定会通过考核出来。
沈云浅嘴角微勾的轻笑,眼帘轻轻扇动了下,看着酒杯的视线越发虚幻了。
而此刻,被沈云浅念着的凌渊。
被暴雨困在烟霞郡郡城,正一脸幽怨地看着暗沉的天空,恨不得给掌管落雨的神仙下个毒。
这样,不下雨了。
他就可以赶路去上京城寻小师妹,将那个娶小师妹的混蛋,弄死了事!
什么靖王?
竟然用圣旨来迫使小师妹嫁给他……害得小师妹郁郁寡欢!
离开百草谷后,他这几日在酒馆、茶肆歇脚时,可是听到有人说,小师妹和那个什么靖王大婚后,相敬如“冰”。
呵!
上京城和烟霞郡隔的这么远,消息都传到这边了,想来不假。
小师妹因为是那个老东西破了谷规收下的,她纵然通过禁地考核,在外也是不能用医术的。
否则,小师妹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那个什么劳什子靖王,还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此,凌渊又是不满地看了眼下着瓢泼大雨的天气,俊美的脸上全是沉戾。
“美人儿,一人凭栏看雨,岂不寂寞?要不要哥哥作陪啊?!”
一华服男子,一脸猥琐,眼睛放光的看向凌渊,那样子,好似都要滴口水了。
凌渊本就因为天气无法赶路心情不好,又听闻男子唤他“美人儿”,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他看向华服男子勾唇一笑,就和看一个死人一样。
紧接着,华服男子只觉得喉咙一紧,眼睛陡然瞪大,须臾间就好似失了光……
‘咚’的一声,华服男子直挺挺的仰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啊——”
“死人啦,死人啦——”
客栈大堂里,顿时混乱一片。
凌渊却冷漠地看了眼那眼中布满红血丝,惊恐瞪着眼睛的华服男子,一脸漠然,继续自斟自饮,幽怨的看着外面夜色下,下得‘哗啦啦’的暴雨。
*
上京城,醉月楼。
李浔抽出竹筒里的纸笺,并没有避开沈云浅。
沈云浅只是睨了眼李浔的动作,没问什么的收回视线继续饮酒。
只是暗暗思忖着……
李浔在醉月楼安排人手,是回京后,还是早早就有?!
李浔缓缓展开卷起的纸笺,里面写着极小的字,密密麻麻的。
除了描述了隔壁二人的长相和一些特征外,还说了今日来醉月楼里的朝中人都有谁?
王元在李樾那边,他不意外。
吏部掌管着官员升迁。
而吏部尚书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谁也不得罪,谁也不靠拢,一副他只是当今陛下臣子的态度……
太子啃不下这块骨头,便只能从吏部侍郎那边下手,也就不奇怪了。
倒是沈怀安赴约之人,颇让人深思。
戴帷帽,不露脸,声音微细偏阴柔。
这让他想到了父皇那个用来监察天下的天启司……
天启司上层,多为太监,所有人都戴面具不露脸。
恐怕,除了父皇,没人真正知道天启司都有谁?
李浔暗暗嗤笑了下,漠然起身走去烛火处,将纸笺燃了。
看着那点燃的火焰,李浔视线变得深谙。
成王叔当年战死必有蹊跷,可他在北地这么多年,却也不曾寻到蛛丝马迹。
本以为这次能探得一丝线索,却终究还是他奢望了。
李浔将还剩一点未燃完的纸笺放到烛火上,看着燃尽后,视线才抬起,落在窗外……
这间雅间背靠金宸河,也能看到皇宫一角。
皎月悬空,临近月半,目之所及已经是满月。
哪怕,其实还残缺一些,也被那一圈晕染出来的月光好似修补齐整。
这样月色下的皇宫,安详而威严。
可一双眼睛,真的能看清月光隐匿下,那几不可见的残缺?
沈云浅看着李浔颀长背影。
玄色衣袍在烛火映衬下,就仿若夜色下的墨空,充满了神秘感。
“雁过留痕,风过留声……何须惆怅?”沈云浅声音淡淡,却轻柔的带着安抚。
李浔转身,看向脸颊染了微醺的沈云浅,目光深邃。
二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
李浔走去桌边,笑着说道:“你如此聪慧,便不怕我心生忌惮?”
皇家的事情,有时候就是知道,也不能提。
“忌惮是好事……不是坏事。”
沈云浅声音平静,给坐下的李浔斟酒。
“有时候能伤到你的,不是你自已,而是你以为你很重要的人。”
比如他为了自已甘愿束手就擒,却也不曾如他所愿,让自已一生荣华。
何苦?
何必?
人,有时候还是需要自私一点,才好!
李浔陡然皱眉,“浅浅!”
“就是觉得,这上京城里的戏文太多,秘密太多。” 沈云浅朝着李浔一笑,目光灼灼,声音带着几分幽远。
“只有护好自已,才能护得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