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傅手里握着明朝早朝要上报的奏折提笔在上面修改,正落笔的时候门外小厮敲响了书房的门。
“太爷,门外有个长公主的宫女说是来给小姐送信的。”
冯太傅闻言抬头吩咐了一声:“送进来。”
小厮轻手打开门将两封书信送上:“太爷,这封是给小姐的,这封说是长公主给您和老爷的。”
冯太傅接过信先打开了哪一封给他的信,看清楚上面所写的内容后眉头微皱复又展开了另一封信。
与上一封冗长的内容相比这一封确实简略了许多,只是……
冯太傅只看了一眼便笑了起来,老先生缕着胡须轻摇着头,“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厮得令急忙退了出去,冯太傅笑着将那封给冯汀的信又读了一边,笑着阖上随手扔到了桌子上那一摞书卷的上面。
“呵!长公主这是要拿我冯家做磨刀石?”
在那封写给冯太傅和冯大人的信里,长公主语气诚恳的先是表达了歉意,然后请求冯家多一些耐心。
冯太傅心中对长公主许下的许多好处并不心动,只不过他孙女如此才华若是按下不表反而埋没,如今若是能做了郡主的女师,至少在京城中也能积攒下一定的名声。
无论日后如何,只要她的本事还在,至少不会无处可去。
“来啊!”冯太傅唤了一声,立马有小厮推门而入,冯太傅随手指了指被他扔到一旁的信说道:“把那封信给小姐送去。”
“告诉她一切但凭她做主。”
“是,奴才这就去。”小厮取来信笺后做了个揖即刻往冯汀的院子走去,直到将那封信交到了她的丫鬟手中。
千川将信交到冯汀手里时还很是好奇,直到一瞥间看到了长公主府的印章脸色瞬间就变了,“小姐,这是,这是长公主府送来的信?”千川不满的说道:“长公主府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要我说门房就该直接把他们给打回去!”
冯汀闻言并未作声,打开信纸后轻轻一瞥,秀眉微蹙嘴唇轻抿,但凡是个泥捏的小人都该有几分脾气,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冯汀她是品性温柔了些,但绝不是个任人揉搓的软柿子,“千川,烧了它。”
千川闻言接过信纸,只一眼便怒从心起,“小姐,这平乐郡主竟然如此无礼!她,她们根本就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好了千川,烧了吧。”冯汀揉了揉眉间站起了身,“不知祖父这是什么意思?”
“千川,我要去找祖父,你不必跟着了,你找个火盆来将纸烧了,灰烬包好给长公主府送去,让他们托话告诉平乐郡主这就是我的答案。”
“是!”得了吩咐千川的心情显然是明媚了许多,“小姐您放心吧,奴婢肯定给他烧的干干净净!”
冯汀点了点头自己朝书房的方向走去,冯太傅似是早有察觉一般,早早的就放下了手头的公务在书房里等着她。
大门敲响,冯汀推门而入,就看到冯太傅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正经了大半辈子的老者头一次用如此打趣的笑容看着自己,冯汀神色一愣无奈的问到:“祖父早知道孙儿要来找您了?”
老者捋了捋自己近乎纯白的胡须笑着说道:“自然,对于自己的孙女老夫自认还是了解的。”
“祖父这是打定了注意要看孙儿的笑话了?”冯汀无奈的笑道:“平乐郡主送来的信孙儿烧了,不仅烧了还让千川给他们打包送了回去。”
冯汀说完顿了顿打量了一下冯太傅的神情,却见她祖父脸上没有丝毫不满,“这次就算祖父责罚汀儿,汀儿也认了。”
“这个郡主女师的名头汀儿当不得!”
冯太傅似是早有所料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般脾气,明里看着软软弱弱温温柔柔,谁不知你就是个软钉子?倔得像头牛!”
“我早说过了此事由你做主,祖父便不会多插手,不过做女师这件事我还是希望你多考虑考虑,那毕竟是长公主府,你教导的毕竟是当今最受宠的郡主。”
“汀儿,你要知道女子无缘科考,终生都不会有机会报效社稷,此事不是你我几人所能改变。”冯太傅说着说着默默有些惋惜,“汀儿你自幼读书,日后婚姻嫁娶可能甘愿整日操劳后屋之事?”
冯汀默默的摇了摇头,冯太傅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面上少见的带了几分惋惜和悲戚,“汀儿,府中尚且还有你的兄弟,哪怕是祖父做主也不能将你就留于府中你可明白?”
“单一冯府的本事,给你安置一处宅院,又或是养你余生皆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汀儿,难道你就心甘情愿一生苦受院中默默无闻,京中再不见你冯汀名姓?”
冯汀默然苦笑一声,“祖父知道汀儿不愿,祖父是想汀儿做孙娘子一般的女子?”
“女子无缘科考,终生难以致仕,可是女子所能教授的亦是女子,女子终究还是没有出路,哪怕是孙娘子那般的人,终其一生硕果累累,还不是不得舒展雄心壮志,郁郁而终?”
“汀儿知道祖父担心汀儿无法自处,汀儿也明白心中抱负终究难以施展,即便如此传承下去的也不过是一代又一代女子的郁郁不得志罢了。”
“汀儿……”冯太傅无言以对,他自知女子地位低下并非是一日之功,想要做出改变更不是几人所能成事。
无论放在何处讨论,这都是违背礼法的悖逆之事,他不敢,冯肃不敢,冯汀更不能。
冯太傅微微合起双眸,似是不忍看到面前满目愁容的孙女,“汀儿,此事,此事随你心意吧。”
冯汀点了点头,默默的起身离开,她心中对为人师者这件事很是介怀,尤其是对方还是那个素有纨绔刁蛮之名的平乐郡主。
哪怕,哪怕有长公主在身后做护盾,她也没必要为自己招惹到那样一个麻烦。
更何况……
无论如何,此事过后平乐郡主在她心中的形象都是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