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时的脚踝肿得泛紫,瘀得发黑,触目惊心。
妘娇正准备搀着他下楼,他突然皱眉顿住脚步。
剑眉微微拧起,盯着妘娇看。
薄唇轻启突然道,“肿了,还要再上一次药。”
妘娇没细想那个又字,以为在说他的脚踝。
“你脚上的伤太严重了,我们早些回京,让哥哥替你治一下。”
“不是脚。”
晏时说着,突然按着她的肩膀坐下。
半蹲在她身前。
在妘娇懵懵的表情下掏出一个很小的瓷瓶,熟练地将药在指腹抹开,然后探上了她的衣裙。
……等等!
妘娇吓了一跳,急忙按住了他的手,脸上瞬间爆红,“你、你……”
晏时抬起眸看着她,纤长的睫毛迟慢了扑闪了两下,沙哑低沉的声音轻哄道,“夫人乖。”
妘娇脸上一热,松了手,揪着他的袖子,眼神不自然地看向一旁。
衣裙被推到膝盖上几寸,露出一寸寸斑驳的指痕。
他的指腹有点糙,妘娇颤了一下。
动作小心翼翼,一轻再轻。
丝丝凉凉地少了几分痛意。
空气静谧了十几秒,晏时放下她的裙摆理了理。
他盯着上药的两根手指,指腹多了一点晶莹。
妘娇脑子绷紧,莫名有点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的视线从指腹移到她脸上,“我可以不洗手……”吗?
话没问完,妘娇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不可以!”
说完一把拿过桌子上的茶壶搓洗着他的手。
蓦地又想起一些被撞碎的记忆。
她半道一直央着要喝水,他边碾着她的唇,边提着茶壶从嘴角灌入。
他又抓着她在她耳边戏谑,“水都从嘴角溢出来了,这张嘴也是……”
不能再想了,妘娇手一抖,随意擦了擦他的手,“我们走吧。”
她搀着烧得迷糊的晏时下楼时,坐在客栈门口的身影转了过来。
露出初二一双红了的眼睛。
妘娇:“……”
这眼神好像有点熟悉。
又是红眼睛。
怎么一家子都是爱哭的。
初二抬手擦干了眼泪,昨晚上听谢安跟他说了那疯婆子竟然下药时,他气急,连夜策马回去抢回了一百两。
银子还没揣热乎,天快亮时主子突然一瘸一拐地下楼说要去给王妃买衣裳。
人还没开铺呢,就把人家掌柜喊起来。
他说的嘴皮子都麻了才砍下来十两银子,回来经过一家紧闭门户的药铺。
于是一百两彻底没了……
主子原本还想给自已也买一套,要不是他说好像听见王妃在喊他,主子差点就把他压在成衣铺里抵钱了。
想到这里,初二鼻尖一酸,花颜呜呜呜……
初二神情沮丧地行了个礼,随后不发一言地走到妘娇旁边接过了晏时,时不时抽泣一声。
“初二。”妘娇喊了一声。
初二幽幽地转过头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嗯?”
“那个……我欠你银子吗?”
初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烧得迷迷糊糊的晏时,将昨晚上的事说了出来。
妘娇揪了揪裙摆,原来这崭新的衣裙是这样来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回府以后去找管家支二百两吧。”
“?”
“!!!”
初二一秒阴转晴,不可置信地看着妘娇,眼眶一红差点又哭了出来,“王妃,你、你真好!”
说完,又小小声地捂着嘴边道,“主子坏。”
……没记错的话,上一次他用这种眼神看她时说的是她坏。
猝不及防的,晏时突然睁开了眼睛,“离我夫人远一些。”
妘娇&初二:“?”
刚刚还迷离的眼神一下子凝成了冰霜。
“娇娇,本王的腿好像又疼了,啊,肩膀也疼,不信你看看。”
边说着,边推开了初二,偏头,露出脖子侧到肩膀上的牙印。
妘娇眉心一跳,头皮发麻,她就知道他一自称本王就没好事。
她眼疾手快拉上了晏时的领子,遮住了肩上的荒唐,挽着他,“我扶。”
晏时这才罢休,还不忘冷冷地将初二推远一些。
初二一脸茫然地跟在身后。
挠了挠头,主子是发烧吧?
不是喝多了吧?
脑子也没烧糊涂吧?
眼睛不知道瞥见了什么,“咦,主子这衣服怎么受潮了?”
妘娇转头,顺着初二的手指一看。
略显皱巴的外袍上好几处洇着深浅不一的濡湿。
在绯红色的布料上显出一处暗红,格外的显眼。
那是他抬起她腰时塞在她腰下的。
她咳了一声,“刚刚不小心打翻了茶水。”
“哦。”
初二走了两步又咦了一声,“主子这包袱里面装的是什么?重不重,主子,属下替您拿。”
妘娇耳尖红得不能再红,实在忍不住暗暗掐了一下晏时的手臂。
她就说了,不要把那套布衣带走,非不听,说这是他夫人的,他不小心溅上去脏了,他要回去洗干净。
晏时被她掐了一下,慢了半拍,缓缓偏过头去,微微泛红的漂亮的眼睛眼睛弯下一个月牙。
“……”
她忘了这人越掐越爽。
好不容易走到马车边,初一他们早就等在此了。
初一一眼就看见了晏时不正常的脸色,一脸担忧,“主子这是怎么了?”
谢安闻言也走了过来,把了把脉,又探了一下体温。
得,高烧加风寒。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从里面掏出一个药瓶,塞了一颗药给他。
初一看着沾了泥水的瓶身,诧异了一下,“小侯爷,你往日不是最宝贝装药的荷包,都要放在胸前的吗?”
“哦,这个啊。”谢安随手收起荷包,眸色温柔地拍了拍胸口,“这里有别的荷包了。”
“算了,你不懂。”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转了转。
“娇娇,王爷染了风寒又发热,很容易传给你的,你和乌雪坐另外那辆马车,我来照顾王爷。”
妘娇有些担心,谢安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他磕了药要睡一路,不会醒的。”
妘娇这才松了口气,和乌雪上了另一辆马车。
初一坐在马车前,从胸膛前掏出一个针脚蹩脚的荷包,一向不苟言笑的他嘴边多了一抹笑。
看了看又塞了回去,拍了拍。
他怎么不懂,他也有。
初二才不懂。
前方。
谢安扶着晏时上了马车。
想了想,又紧挨着晏时坐。
这么重的风寒,他就不信传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