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玉衡压制住内心的惧意,瞟向那灯笼上的人面皮。
仔细端详了好一阵,才发现,这张面皮有些许眼熟。
好似是前段时间他打发出去的一个犯了错的小太监。
内心一惊。
这么快便被谢行衍给发现了么?
这九千岁都督,还真是名不虚传呐!
太子玉衡死死的抿紧了唇瓣,再出言,便是极为明显的言不由衷。
“多谢十三弟提醒。”
他排名第六,但也就比排名十三的赵舒逸大两岁而已。
谁叫他父皇的女人和孩子都不少呢?
屏风外轻微应了一声,随后便响起窸窸窣窣逐渐远去的声音。
太子玉衡知晓,那是赵舒逸走了。
就专门来提醒自已这一点?
哼,对方怕是来看他热闹的吧?
想到这里,太子玉衡便知,自已手上的怪异灯笼,真真是扔不得了。
只得差人挂在东宫。
他愤恨的怒瞪着双目,心中暗道:等自已地位稳固了,定然要将这仇好好的回报给谢行衍!
磨了磨牙槽,他沉声厉喝道。
“更衣,休得误了孤去上朝!”
“是,太子殿下。”
斐柔儿立刻连滚带爬的从床榻上起身,麻溜的给太子玉衡穿衣系袍,戴好九旒冕。
她只希冀,太子的怒火不要殃及自已。
要怪,都怪那个权势滔天的死太监谢行衍。
她垂首压下眼眸恭送太子玉衡离开的时候,便已经在想,要不要通知斐家人,阴悄悄对付一番那个九千岁都督。
自已方能解气。
且,斐家人亦能在太子玉衡面前卖个好。
几全齐美,岂不妙哉?
思及此,斐柔儿的唇角,得意的勾了起来。
*
“母亲?母亲!母亲……”
床上的人儿双手胡乱的挣扎,两条白生生的腿儿也不停蹬着锦被,口中疾呼。
凝霜忍着浑身的伤痛,赶紧上前握住自家姑娘的小手,急急唤道。
“姑娘、姑娘?快醒醒、你快醒醒呀!”
话音刚落,盛知春便猛然睁开了双眸。
眼底一片濡湿。
她双目失焦,没有任何神采。
痴痴的望着捆绑床帏纱幔的粉色流苏玉带。
仅是一瞬,泪珠儿便从狭长的眼角滑落出去,绵延出一条温润的小河。
徐徐开口,声线有些发干。
“我、我是不是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现下是梦醒了吗?”
见此,凝霜心疼极了。
晓得自家姑娘是被噩梦吓醒的。
她也不由得伤心涕泪。
老天爷,发烧昏迷了三天三宿的姑娘,终于醒了!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吓死奴婢了……”
呜咽着说这话的时候,凝霜捏着柔软的绢帕,轻轻给盛知春擦拭眼角的泪水。
平素不轻易伤感落泪的她,此刻正双眼通红的往下垂泪,不时吸着鼻子。
凝霜手背上新鲜的伤口,晃了盛知春的眼。
她终是回神了一般,掀眸看过去。
似是突然间回忆起什么,她直起上半身,情绪激动的反握住凝霜的手,着急忙慌询问。
“凝霜,母亲、我母亲如何了?”
凝霜当即揪心不已的抿了抿唇。
正想着如何开口回答,却见盛知春已然翻身下榻,连鞋子都没有穿,圆润白皙的玉足,便直接踩在了毛毯上。
她惊得高声大呼。
“姑娘?”
“母亲!我要去找母亲……”
盛知春只穿着单薄的白绸桃红滚边中衣,完全没有套上外衫厚袄的意识,便不管不顾的朝外走。
凝霜瞧着她那急切得不行的样子,终是一把将人拉住。
神色发窘的提醒。
“姑娘,我们如今身处教坊司,怎能轻易出去?”
听闻此言,盛知春小小的粉嫩脸颊,一瞬怔住。
脸庞上的清泪迫不及待滑行而下,经过些微婴儿肥的下巴时,仅停留一息,随后便毫不留恋的逃遁下去,极快就没入到毛毯的厚绒中。
而她,却如笼中鸟、网中鱼,逃不了!
她堪堪在床榻边,停下了皓白纤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