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府。
一个黑色的人影,利落的飞进了书房。
正在处理公务的谢行衍,便是连眼皮都未曾抬起来半分。
手上仍是拿着公文,音色散漫。
“有消息了?”
这话,显然是对红檀木案几对面的那人说的。
来人单膝跪地行礼后,便直入正题。“回都督,老爷子一路向南而去。半道似是发现了我们,使出障眼法,消失在夔州府。不过,我们的人仍在继续追查……”
“另外……”
“还有一路人马,仿佛也在追踪老爷子,行迹十分可疑。只是他们异常狡猾,逮住的小厮,丝毫不透露半分风声。看来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最终,我们获得一个有用信息,那些人跟尚书大人抑或是太子有关。”
禀告完毕,影二便垂首主动请罪。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都督责罚!”
听闻及此,谢行衍终是缓缓放下手中的公文,撩起了眼皮。
深眸微动几息,便掀起薄唇,轻笑出声。
“哦?去南边儿了呀?夔州府……”
稍屈的指节,在案几上叩了几下。
他不疾不徐的交代下来。
“让孟养司、大理府、思南府和临江府的人,协助查询。我就不信,他还能长翅膀飞咯?”
轻轻笑了笑。
他漫不经心的轻笑道。
“至于冀枭和太子玉衡的人,盯住他们即可。没准儿,他们还能帮助我们找到老头子呢!”
影二一听,立即颔首应下。
“是,都督。”
得令后,他便要转身往外走去。
脚下透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虚浮,却被谢行衍给捕捉到了。
旋即下令道。
“受罚一事,去找影一。随后便留下来,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追寻老头子的行踪,就让下面的人去接续。记住,老头子最擅长伪装。”
连日劳顿,先歇歇罢!
影二再次恭敬的颔首应下,便悄然退了下去。
谢行衍眼角的余光闯进一个渐次移近的身影,头也没抬的问道。
“如何了?”
厉风在五步开外的地方站定,拱手道来。
“回都督,声势造得甚大,斐伯爵府想要封闭消息,还将斐侍读给禁足三日。
但如雪很聪明,提前就让人走漏了风声。想来,皇城里的柔嘉郡主,很快便会得知此事。”
“嗯。”
谢行衍静静听完,只浅淡的应下了一个字来。
厉风有些不明白了。
他总觉着最近的主子,奇怪得紧。
“都督,属下有个疑问……”
“说!”
不带一丝感情的指令,让厉风拱着的手,微抖了一下。
立马道出自已的疑惑来。
“都督为何不让如雪当场结果了斐侍读?反而这般费时费力的去做无用功呢?”
直接弄死,多爽利?
也才符合九千岁都督残暴不仁的狠辣名头。
谢行衍敛眸,散漫扫向几步开外漆红檀木书架的角落处。
那里光线不明,极易视物不清。
但他仍是从那细微的光影中,觑见了转瞬即逝的一抹雪白。
撤回眸光,便甚是意味深长的勾笑道。
“直截杀死了斐然,未免太便宜了他!留着逗猫一般,好好的玩弄、戏耍一番,不是更有趣儿?”
他不是喜欢玩儿阴谋吗?
那自已便奉陪到底!
不过——
说起逗猫,他的脑海里,便猝不及防的想起某个小丫头。
突然来了兴致,一身红金袍服的谢行衍便站起了身来。
“走,去教坊司。”
正跟着他视线,往书架旁挂着的《富贵花猫图》下,去寻自家主子养的那只名为“踏雪寻梅”虎斑狸花猫的厉风。
不禁讶异!
这大半夜的,怎的还往教坊司跑啊?
他好困……
再说,教坊司里那些莺莺燕燕的,有什么好看的?
虽是入不了自已和主子的眼,但是看多了难保不会影响清心寡欲的道心?
尤其是那个叫做盛知春的娘子,娇媚得哩!
且,主子对她的态度,越发的模糊和奇怪起来。
单是今晚那如雪算计斐然的事情,便让他摸不着头脑。
嘴上不是说,不帮盛二姑娘的吗?
怎么又是挖坑,又是去教坊司的?
厉风将头皮都快挠破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隐在暗处的影一,脸早就笑烂了……
*
“快快快,一刻钟之内,全部都到舞悦楼去集合!”
李嬷嬷和赵嬷嬷等人,突然火急火燎的来催促大家。
陈世才不在,她们更不敢怠慢了谢行衍。
有练习舞蹈到疲乏的娘子,皱着眉头,不满的嘟囔。
“嬷嬷,这都半夜了,人家好累的呢!”
李嬷嬷一巴掌拍在那人臀部,发气得脏话连篇。
“累个屁!九千岁阎王来了,你怕不是想歇息,是想死?!”
一听到这话,那位娘子浑身都抑制不住的发颤,讪讪的垂下了眼眸,便不再作声了。
凝霜担心的看着自家还在练舞的姑娘,开了口。
“姑娘,嬷嬷让大家都去舞悦楼呢!”
方才还在刻意放慢放柔了节奏练剑舞的盛知春,一听这话,顿时喜气盈腮的两眼冒光。
“真的?都督来了!”
机会也来了!
只因留给她的时间,越来越少。
自已必须得全力以赴的争取。
她将手中的发簪,重新插回发髻里,便要往外走去。
“凝霜、映雪,咱们快走!”
不然一刻钟便真的到了。
实在是,她也不想错过再次见到谢行衍的机会。
“姑娘这是怎的了?那个九千岁明明那般可怕,她却好似飞蛾扑火一样……”
见此,凝霜忍不住心头的担心,低喃了一句。
这话落进映雪的耳里,便给她敲响了警钟一般。
心想:上次斐世子交代了,一定不能让盛知春跟九千岁有太多的接触。那她……
这么一想,她便忽然脸色一变,痛苦的喊叫起来。
“啊!痛……”
与此同时,一把抓住了盛知春的胳臂,紧紧拽着不放。
走在前面些许的盛知春和凝霜,霎时回头。
便见映雪半躬着脊背,小脸皱巴巴的急促呼喊。
“姑娘,奴婢好痛呀!救……”
话虽是这样说,但她双手却是铆足了劲儿。
盛知春感觉自已的手臂像是被捕兽夹给钳制住了一般,生生发疼。
她下意识的便拢眉,想要挣脱。
就在这时,凝霜没有任何怀疑的猜测发问。
“姑娘,映雪莫不是月信来了?”
问话间,凝霜已然快步走到另一侧,将映雪扶住。
然,映雪却几乎将所有的重心都砸向了盛知春那边。
目的就是拖延盛知春去见谢行衍。
“奴婢也不知是不是,里面抽痛得厉害,嘶——啊!”
映雪堪堪现出一副风雨欲倒的虚弱样子,嘴上却在不时的倒吸冷气呼痛。
见此,凝霜只好看向盛知春,态度恭敬的商量着。
“姑娘,要不您要先过去,奴婢留下来照顾映雪?要是嬷嬷问起,便如实这样说,倘若还要受罚,奴婢们便也认了。”
看吧,一切都在自已的意料之中。
瞧见盛知春面色染着些许急意,应当是着急去舞悦楼。
映雪便故作熨帖的劝说。
“姑娘、凝霜姐姐,你们不用管我,先走吧……否则,又要受罚了……”
双手却抓得更紧了。
她脑袋低垂,面上还挂着疼痛难忍,眼底却迅速划过了一抹异色。
岂料,盛知春情却在此刻,没有任何犹豫的轻启檀口。
“好。”
映雪一听,顿时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