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云英未嫁的女孩,终归也都到了年纪。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一些。
青黛酸气上涌,声音尖细道:“做人不能太过分,嬷嬷处处维护某人,某人却在大将军面前进谗言,让他迁怒嬷嬷,体罚老人家。这样恩将仇报的人,实在可恶。”
没有指名点姓,蝉衣并未接招。
青黛气得咬牙,刚想继续,却被银鸿抢了话头。
她说:“咱们陪着夫人嫁入将军府,本该拧成一股绳,一来护着自家主子,二来也不能丢了侍郎府的脸面。如今一天未到,便要踩着自已人往上爬吗?蝉衣你不该如此糊涂。”
蝉衣以前跟银鸿更亲近,她开口说话,必然会听。只是,她这话什么意思?谁踩着自已人往上爬了?
“银鸿,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青黛掐着腰,指着蝉衣骂道:“说你呢,你少装傻。”
蝉衣把青黛的手指拨开,声音冰冷:“我问银鸿,与你无关。”
青黛吃瘪,气得咬牙。
银鸿沉着脸,不与蝉衣对视,别别扭扭道:“咱们都是一体的,分什么你我。帮着外人欺负自已人,你好糊涂。”
蝉衣解释:“一,我也不知道钱嬷嬷为何被罚;二,我没踩着自已人往上爬。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嬷嬷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敢否认?”青黛气得跺脚。
“我没做过,自然不认。”
蝉衣转头看向林婉绮倒映在铜镜中的脸。
林婉绮端坐在梳妆镜前,任她们几个争吵,却一言不发,仿佛置身事外。
乌沉沉的双眸稍微眨了眨,轻抬眼皮,回看向镜中映出的蝉衣那张惊艳绝绝的脸。
借镜相视,主仆俩谁也没说话,一时僵住。
半晌,林婉绮调转视线,避开蝉衣的目光。
钱嬷嬷偷偷打量两人,心里暗骂。
小浪蹄子靠姿色攀附上了男人,算是彻底抖擞起来了,连林家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眼下如何是好?
任她这么骄纵下去,还是寻个理由,把人除掉,一劳永逸?
当她看到林婉绮在对视中败下阵来,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
她、青黛、银鸿,三个人再厉害又能如何,自家主子斗不过人家,全是白搭。
争宠不是打群架,不能以量取胜。
她咬了咬牙,挥手道:“罢了罢了,咱们初来乍到,吵吵闹闹,没的让旁人笑话。这事儿到此为止,谁都不许提了。”
她转头吩咐青黛和银鸿,“今儿还有一项大事要办,姜家长辈特意从老宅赶来受拜。历来只有小拜老,何时见过老的屈尊,过来接受拜见的。这事儿咱们已经理亏,唯有做到万无一失,不能再被挑出刺来。至于其他的误会,回头找个时间坐下来细说吧。”
她有意岔开话题,不料蝉衣那边丝毫不想退让。
稀里糊涂被人泼了脏水,以前可以忍,从今往后再也不忍了。
姜淮信说,只要不杀人放火,他都能护自已的周全。
以前没少被这老妇欺负,今儿就想给她点颜色瞧瞧。
蝉衣脸一沉,冷声道:“将军府的琐事,有田嬷嬷处理,暂时还轮不到咱们。既然有误会,那就现在说清楚。免得以后隔阂越来越深,徒为主子增加烦恼。”
钱嬷嬷本以为过到将军府,林婉绮年龄小,便可由她一手遮天。
谁知,姜家派了田嬷嬷暂时掌管府务,她独揽大权的幻想落空。
本想着大将军跟小姐圆了房,新婚燕尔,你侬我侬。她便可趁着主子高兴,把掌家大权夺过来,
谁知,小姐是个软柿子,洞房花烛夜竟败了。
败的原因,无从打听。
第一次不成的例子,倒也不是没有,大不了转天再试,多试几次,其中的趣味儿不就出来了吗。
盲婚哑嫁的感情,顺道也就弥补了。
可小姐她傻大方,居然把蝉衣派去寒星阁。
男人在别处吃饱了,谁还惦记大盘子里那根豆芽菜啊。
钱嬷嬷憋了一肚子气,偏蝉衣提起田嬷嬷。
一山不容二虎,一府又怎能容得下两个管家嬷嬷。
钱嬷嬷言语之间,便开始冒酸气。
“从不知,你这丫头竟是个捧高踩低的人,怎地,如今见田嬷嬷是大将军跟前的红人,就想攀附人家,把咱们踩在脚下吗?”
“嬷嬷此话欠妥,都是将军府的下人,各守本分,何来仰人鼻息,更妄论把旁人踩在脚下的道理。”
“以前不知道,你这丫头竟是个伶牙俐齿的。”钱嬷嬷恼羞成怒,作势要打人。
蝉衣站着没动,“实话实说而已,难道嬷嬷连实话都听不得了吗?刚才在寒星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大将军为何发怒,真的不准备讲吗?您真的要让两位主子离心,才算甘心吗?”
扣帽子这种事儿,不就是拉大旗扯虎皮嘛。
蝉衣也会。
见她有了反应,青黛撸了撸袖子,摩拳擦掌道:“让两位主子离心的,可不是嬷嬷,是谁谁心里清楚。”
“那你说说,到底是谁。”蝉衣轻飘飘扭头看她,平静的目光下,眼神坚毅。
青黛心里恨极了蝉衣,嫉妒得发狂,可真正面对她时,又心存忌惮。
毕竟,她跟大将军已经有了首尾,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能拂了大将军的面子。
阴阳怪气几句已经是极限,真要撕破脸,只怕给自已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蝉衣动了怒,青黛顿时没了气势,支支吾吾,不甘心地躲到银鸿身后。
乌合之众。
蝉衣轻蔑地调转视线,挺了挺腰杆,正色道:“挑拨离间,让两位主子离心的,绝对不是我。不管是做试婚丫鬟,还是昨夜去寒星阁,全都不是出自我的本意。请问,我奉命行事,被迫为之,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心情谁又能懂?”
她这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蝉衣看向林婉绮,叹了口气,正色道:“我比谁都希望两位主子感情和美,这份心情,大小姐能体会嘛?”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钱嬷嬷奸,青黛妒,银鸿是棵墙头草,关键时候没有主心骨,说起来她们都可恶。
可大小姐待她,却是不错的,和颜悦色,从没打骂过。
蝉衣打心眼里希望她幸福,可有些事儿,又非一人之力能够完成。
这桩婚事里牵涉太多,林家、赵家,还有皇帝皇后,其中的复杂一般人根本看不透。
林婉绮成了牺牲品,是蝉衣最不愿看到的。
她甚至设想,如果能帮助他们消除芥蒂,该是一件多好的事儿。
可是,当昨夜姜淮信说他喜欢男人的时候,蝉衣改了主意。
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一辈子独守空房,而且姜淮信说,等时机成熟,他会亲手奉上和离书,还林婉绮自由。
如此一来,只需劝她耐着性子等一等,便可脱离苦海。
蝉衣望着林婉绮,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