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信的脑子里,重又浮现出商陆警告他时的表情。
这对姐弟,真是让人好奇。
姜淮信:“你们主仆一个贞洁烈女,却又体贴大度;一个投怀送抱,却又视死如归。到底耍的什么鬼花招?”
“投怀送抱”四个字,囧得蝉衣脸上发烫。
她知道,姜淮信此时正在气头上,自已过来除了挨骂受辱,肯定没好事。
可身为陪嫁丫鬟,小姐的吩咐,她不得不从。
斟酌片刻,她小心翼翼解释:“小姐和大将军之间,肯定有些误会。可不管如何, 这都是两位主子夫妻之间的小事儿,想必回头解释清楚,也就过去了。还望大将军莫生气。奴婢今晚并未在跟前伺候,不知内情,还请大将军体谅。”
潜台词: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儿,自已解决,我老早回下房去了,目的就是不想掺和其中。
姜淮信一皱眉,“你不知情?你怎么会不知情。”
蝉衣目瞪口呆,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拼命在给姜淮信熄火,谁知他的火气反而越来越旺?
姜淮信冷眉冷眼瞪她一下,抬手把擦头发的帕子摔在桌上。
啪的一声,吓得蝉衣后退了半步。
“你是她的贴身丫鬟,怎么会不知情?谁知道你们主仆合谋,是不是想从我身上探听军机。”
他一挑眉,轻佻又邪魅,问:“难道这一次,你还想故技重施,吃了那种药来诱惑我上钩?”
原来那天他早看出来了。
想起这两日自已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蝉衣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是,大将军,你听我解释……”
蝉衣慌乱上前,不料那人却一转身,避开了她。
低头掖了掖袍巾的领口,一副防备十足守身如玉的样子。
他慢悠悠地说:“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第一次便对我起了色心。见识过我的英武之貌,更会色心不死。”
他长着一双狭长的凤眸,盯着人看时,总让人误以为他含着笑意。
蝉衣知道,那只是他的伪装罢了。
此时,他长发半干,形态慵懒,身上的袍巾遮不住结实的胸膛和劲瘦的小腿。
说出口的话,更是大言不惭,放浪形骸。
蝉衣杏眼圆睁,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瞬间俏脸便红透了。
小姐什么打算,蝉衣猜不透。可眼前这位爷,脑子清醒,言语犀利,绝不是一个良善好糊弄的主儿。
蝉衣决定出险招了。
她默默抬手解开领口的盘扣,露出一段白腻纤细的脖颈,面无表情道:“大将军说那么多,无非还是为了那点子事儿。不如……痛快些吧。”
老兵痞们凑在一起,最常谈论的就是,女人。
蚀骨销魂,永生难忘。
在他们嘴里,女人是捧在手心里的溪水,甘甜解渴;是举头仰望的明月,令人神往。
可现在站在姜淮信面前的女人,既不像水,又不似月,分明像一个随时准备慷慨赴义的女英雄。
铁骨铮铮,富贵难淫,威武难屈。
明明生的眉目如画,却总给人一种难以亲近,不容亵渎的感觉。
姜淮信都被蝉衣的样子给气笑了,咬着牙道:“我,姜淮信,还没那么禽兽。”
“那就是说,将军不需要我了!”蝉衣此举,就是要他拒绝,“并非我不尊小姐的口令,只因将军厌弃,不得不离开。”
她说完转身就走。
难压的唇角,眼角泄出的暗喜,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没逃过姜淮信鹰隼似的眼睛。
他望着那抹娇俏的背影转身,等她马上到楼梯口的时候,方才慢悠悠开口。
“站住!”
纤细的身子瞬间僵住,却倔强地没有回头。
姜淮信戏谑望着蝉衣的背影,无声冷笑。
玩心眼,你还太嫩了点。
不是自吹,他在朔方那些年,心无旁骛,除了练功便是读书。
三十六计,七十二术,早就烂熟于心。
他漫不经心,道:“话还没说完,干嘛急着走呢。”
蝉衣强压下恐惧,小声催道:“将军还有什么话,还请尽快吩咐。”
姜淮信眼尾一挑,“漫漫长夜,我还有好些话想问,你不用急于一时。”
蝉衣:“……”
急脾气小耗子落到了慢性子猫大人手里,蝉衣生出一种无力回天的绝望。
她无奈叹了口气,两肩耷拉下去,颓然转身幽怨地望着姜淮信。
他神清气爽,两臂抱胸,眯眼回望着蝉衣。
算了,虽然毒舌,好在皮囊好,忽略他说的话,勉强算得上赏心悦目。
蝉衣在心里安慰自已。
“坐下说话。”姜淮信冲她比了比手,率先坐到桌旁。
私藏色心,却又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家伙。
蝉衣在心里骂完,索性也戴上面具,同他演起戏来。
“大将军有话直说。”她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压着声音,极尽柔媚。
声音甜腻,她自已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姜淮信大马金刀坐在桌旁,慢悠悠品茶,连头都没抬。
半晌才回:“几次三番都是你,看来咱们之间,缘分不浅啊。”
蝉衣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就算有缘,也是孽缘。
一个立誓不纳妾,一个立誓不为妾。
本该各自过活,偏命运捉弄人,把两人硬生生捏在一起。
她小声嘟囔:“如此孽缘,不要也罢。”
她以为姜淮信没听见,却不知叱咤沙场的男人,早练就了极敏锐的耳力。
他放下茶盏,笑着回道:“不管良缘还是孽缘,只要是缘分就行,我不挑。”
蝉衣气得暗暗握拳,却又不得发作,扯谎道:“刚才听姜平说,大将军晚上还有军务处理,奴婢不敢耽误。”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万岁爷体恤下属,都允我婚假,难道你蝉衣不许?”
这锅好大,蝉衣可背不起。
她忙否认:“奴婢不敢。”
“不敢?我看你胆子蛮大的嘛,都敢借着姜平假传号令了。”
这人脑子快,嘴巴更快,蝉衣自认不是对手,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说:“如果没记错的话,大将军那晚曾说……从小立誓,绝不纳妾。”
“从小立誓?”他眨了眨眼,仿佛刚想起来,“小时候不懂事,胡说的而已。”
蝉衣被他气得噎得胸口疼,小声骂道:“男人果真没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