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露眼里含着不甘的泪,咬了咬粉唇辩解道:“我只是为郡主您着想。”
她跟在长玥身边的时候做事能力不算出众,性格也怯懦,但长玥念着情分也不曾罚过她什么。却没想到这丫头勇起来是个没脑子的。
长玥好笑地将双手环在胸前,她余光瞧见房里的梁真也套上了衣服,有些着急地起身又重新坐下,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出来。
上一世她本来就不怎么对亲事上心,从来就没过问,就连洞房花烛夜也是梁真一个人独处空房,而她去了酒楼买醉,至于梁真那一晚是怎么过的她并不知道。
当时此事传开一度让梁真被府邸里见风使舵的下人冷嘲热讽,幸而他自已对于管家之事还有些手段,很快管住了那些人的舌头。
长玥一双美眸藏匿着不耐烦,对着身前跪着的人道:“沈贞当真重伤风寒卧床不起了?要你来替他传信?”
冬露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素来听闻沈学士学识渊博,人也是鼎好的,从前跟在郡主身边的时候她只远远地见过沈贞几面,自知沈学士连郡主都能拒绝,自已这样的身份更是没有指望沾染的。
只是今夜,郡主将沈学士纳进门让他饱受屈辱却置之不理,实在是她心中煎熬,酒宴后她见郡主房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潇湘院。
不过她连沈贞的一面也没瞧见,只听见了院子里沈学士身边的小厮诉苦,就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替沈学士争取一下。
“郡主您一连几月都没去找沈学士,今夜也是你与沈学士的洞房花烛夜呀,郡主当初那么爱慕沈学士,怎忍心沈学士今夜独自一人?”
她虽然年纪尚小,平日里胆子也不大,看上去是个担不起事的,此刻却语气里不自查地带着替沈贞的愤慨和大逆不道地质问意图。
高长玥皱着眉,将身上的紫色披风拢了拢领口,转身望见身后的梁真。
梁真此时已经穿着整齐,看不出面上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站在长玥身后失神。
本来今晚还想着要好好春宵一度补偿一下可怜郡马的长玥此刻不由得有些心软,面对冬露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变得烦躁起来。
“春人,帮我寻件外衣,我去去就回。”前一句是对春人说的,后一句则是对郡马说的。
一路奔跑回来的春人只见到冬露跪在郡主门前,又听见郡主的吩咐,心中不情愿还想说些什么,但也只能瞪了地上的冬露一眼,转身进屋里替郡主将嫁衣的外衫重新穿好。
一路披着月华,长玥步伐急匆匆,路过提灯的侍女见郡主身穿白天拜堂成亲的嫁衣,披散着头发去往妾侍所住的潇湘院,皆是惊讶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还以为新进门的郡马真的有那么神通广大,能叫郡主收了心对沈公子断了想法,谁知道也只是昙花一现,成亲当夜郡主就去了小妾屋里,怕是洞房也没有吧!
如此想来,众人不禁摇摇头叹息,都有些同情这位新来的郡马了。
郡主尊驾如一团明亮的火焰,她人还没到潇湘院,一时间刚才还冷冷清清的院子霎时间便来了很多下人,点灯洒扫收拾起来,生怕郡主见了他们怠慢沈学士会秋后算账。
等到长玥人到潇湘院子里的时候,青石板地上的水迹都还没完全干,沈贞带来的两个小厮仰着脑袋正在骂从院子里撤出去的下人。
“郡主?”落子远远地瞧见郡主,却险些没认出来,郡主从前一直打扮朴素,现在活脱脱是一朵人间富贵花啊,这几个月里郡主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门内的沈真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心里倒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他此刻心烦意乱,听见郡主朝他来,都不曾起身迎接。
直到一个大红色外袍明艳美丽的女人出现在他的门前,那样貌气质无一不是绝佳,可和一直以来的长玥郡主看上去判若两人。
不,其实在长玥郡主刚与他学塾相识的那一年,郡主便是这个样子,他几乎快忘记了。
但他也只是怔愣了片刻,随即便恢复到古井无波的样子。
长玥再次见到沈贞,只觉得当初慕恋的感情已经像过了很久很久,而她现在见到的只是一个和她有着血海深仇的男人。
她收敛眼中即将迸发的恨意,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转而笑着说:“听你的下人找我的女使向我递话,似乎沈公子想要见我,如今我来了,可是有话要说?”
沈贞张了张口,搜肠刮肚却也不知道有什么话要说,过了片刻,起身从书桌上取下那柄莲叶锦鲤藕织扇,交到高长玥手中。
高长玥疑惑地打量了两眼,似乎已经记不起来这件东西,直到沈贞淡淡地开口:“家妹无礼,从前对郡主多有得罪,现已经被母亲关在家中反省,还望郡主不要怪罪于她。”
随后他看了眼郡主的脸色,笑道:“这柄扇子当初郡主赠与家妹,然而礼物实在贵重,沈贞在此谢过,现在还与郡主。”
说完,他倒也整个人轻松下来,他因为自尊心过强,从传出高长玥要强纳他做妾羞辱他到刚才对方进门前的一秒,他一直没想到该如何跟这个痴缠他的女子说话。
但当第一句话说出口,发现倒也没那么羞耻,一切仿佛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谁知道下一瞬高长玥便皱着远山眉,一脸嫌恶地将扇子劈头摔在他身上,明媚的脸骤然冷笑更显得惊艳动人。
“什么叫赠与她的,本郡主这里的每一件东西,沈二小姐从来是看上了便直接拿去,几年下来没有百件也有几十件了吧。本郡主本来懒得计较,却被当作冤大头还被坊间嘲笑。”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长眉一挑,锋芒毕露,笑道:“而这些,沈贞你其实都心里有数的吧。”
沈贞的笑容僵在脸上,在他这张谦逊温和惯了的脸上显得怪异,长玥眼快地捕捉到他有一瞬因为恐慌而变得面颊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