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被安排在酒店的最高层,一是清静,二是风景好,可以将整个市区的全貌尽收眼底。
房间内有投影仪,林言无聊,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开着。
从韩家出来,他就关掉了手机。每天除了送东西的经理和保洁,再没见过第四个人。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天,噬髓病却突然急速恶化。
这天,林言刷完牙出来,桌上放着刚送来的早餐,依旧很丰盛。
刚迈出一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林言下意识地靠在浴室的门边缓缓坐下,这样的眩晕他已经习惯了。
一道热流从鼻腔喷涌而出,血腥味充斥着鼻腔,刺激着林言的感官,林言下意识伸手去摸,却越擦越多。
林言不禁苦笑着仰头看向天花板,喃喃自语:“要不就这样死了吧。”
血越流越多,林言仿佛已经看到自已流逝的生命,压根就没想过挣扎。
妈妈,真好,这次,我是不是可以……来陪你了。
失血过多的林言有些发晕,脑袋也有些发懵。
此时,幕布上正在播放真人故事,是一位父亲多年来四处寻找自已亲生儿子的故事。
父亲……
这个世上还有人在等我。
不,我现在还不能死!
强大的信念支撑着林言,勉强坐起身子,恍恍惚惚的看着客服电话的位置。
太远,走不过去了。
我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脑海中忽然响起谭霖说的那句“死马当活马医”,如今的境地,他的确像一匹死马。
成与不成,也没有什么区别。
所幸,他靠在浴室边,伸手就够得到衣柜,摸索着将药瓶拿出来,毫不犹豫的将药丸咽了下去。
一分钟后,眩晕症状好转,也没再继续流鼻血。
林言摸索着上床,刚挪动身子,突然大脑中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噪音,似鸣笛,又似尖叫,扰的他头痛欲裂。
随后,心口处也突如其来一阵闷痛,好似被一只手紧紧攥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浑身的血管被迫张开。
眼前的重影交叠,双腿发软,林言跌坐在地上。随后,乏力感逐渐上沿,一节一节,仿佛提线木偶,被人控制了神经,这种感觉让人忍不住害怕。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林言挣扎着爬去门边,用尽仅剩的力气将门打开。刚朝门外伸出一只手,就被迫重重地放下,砸的生疼。
“救……我……”
林言想开口求救,却发现自已根本不能发出声音,本能的反应让他慌了神。
还来不及思考,突然身上的血液急速流动,似乎想要冲破血管的束缚。
林言亲眼看着手上的血管突突直跳,就连那些青紫色的微血管也变得比以前更加粗壮。
“崩……”
一声似有若无的响声出现在脑海,林言的意识开始模糊,所有的感官仿佛在顷刻间崩塌,紧绷的神经也被瞬间斩断。
晕过去之前,林言听见远方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想睁眼看清楚,但眼皮沉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嘟嘟嘟……”
林言被有规律的声音吵醒,睁眼时,他躺在床上,如同被卸掉了四肢,绵软无力,无法行动。
鼻腔内插着胃管,异物感让他不适。头上戴着氧气面罩,既憋闷又难闻。
这是哪里?
林言斜眼看着侧方的心电监护仪,一切指数都很正常。
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大约是在医院,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让他胃里开始痉挛,全身的肌肉也跟着轻微抖动。
怎么回事!
紧张和恐惧导致心率直线上升,监护仪器不停地闪烁着红灯,滴滴嗒嗒的报警。
半分钟后,门打开了。
林言第一眼看到的,是余帆。
余帆也明显愣住了,随后就莫名红了眼眶。
原本随性洒脱的公子哥,不知为何仿佛苍老了许多,下巴上的胡子肆意生长,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小言。”
余帆声音哽咽的冲上前,紧紧握住林言的手,抿唇强忍着哭出来的欲望。
林言正要开口,另一个人闯入眼帘,陈黎。
看到陈黎的第一眼,林言就不自觉的紧张起来,陈黎是韩默的朋友,岂非是韩默也在这里。
“你别怕,我没告诉他。”
陈黎带上听诊器,放在林言的身上仔细听着。
几分钟后,他欣慰地点了点头,“没什么大问题了,失血过多,补补就好了。”
陈黎的唇角浅浅勾起,总带给人一种阳光大男孩的感觉。
“小言,对不起,我……再次让你……一个人面对这样无助的时候。”
余帆拉起林言的手放在脸上,任是林言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想要收回手,但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
除了韩默,他没和外人有过亲密的肌肤接触。生理上的排斥让林言表情挣扎,尽管手上使不出力气,但那份不满溢于言表。
“小帆,你……你松开我。”
余帆猛的摇摇头,语气也在这一刻变得小心翼翼,又透着一股子坚定。
“小言,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林言不禁皱起眉头,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站在一旁的陈黎似乎看不下去,伸手要将余帆拉起,却被无情甩开。
陈黎也不生气,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但语气却很平淡。
“余先生,我没搞错的话,他好像是韩默的人,你这样有点挖墙脚。”
提起韩默,余帆突然变得冷漠,脸色阴沉的可怕,语气也同样冰冷。
“他那样的叛徒,如何配得上小言。”
林言和余帆自幼相识,刻板的印象里,余帆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在他的身上没有豪门少爷的不屑一顾和高高在上。
从前,余帆见他总会显得唯唯诺诺。
林言一度以为是余家比不得林家的缘故,但如今这般行事,倒让他有种拨开云雾的清明感。
只是这份清明,让他无法再同以前一样,看待这份自以为是的“友情”。
“小帆,我和你之间的友情倒不至于让你对韩默起了憎恨之心。”
陈黎大约没控制住,轻笑出声,随意的坐到了椅子上,每个动作似乎都完美的复刻着另一个人。
余帆松开手,站直了身体,说出的话让林言当场震惊不已。
“小言,从小我就认为,你配得上这世上所有的美好。因为那个人是曾经的韩默,我可以甘心退出。但如今的他,不值得。我会代替他的一切,包括……得到你。”
余帆脸上的认真前所未有,林言不禁回想起,上次在他脸上看到同样的表情,还是当初送余帆出国留学的时,。
当时余帆临走前说过一句:“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小言。”
之后的时间里,余帆每天都会给林言汇报自已的生活日程,事无巨细,也一度让韩默吃了好几年的酸醋。
如果不是林言拦着,韩默早就飞过去将余帆痛打一顿。
原来这一切都始于最初,只是当时的林言心心念念的都是韩默,完全忽视了这份本不能存在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