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
老和尚答的干脆，单手就抱起了七岁的小沙弥，另只手接过药方。
“施主有所不知，寺里的孩子大多都是孤儿，靠乞讨为生，自幼吃不饱穿不暖，营养达不到，十个里有八个都有类似的病症。老衲也曾广招名医给他们问过诊，药也没少吃，就是不见好。”
“他们都是孩子，不愿喝苦药汤，回回都要闹上小半个时辰，时间长了，老衲也无能为力，只能做罢。按理说，寺庙这种清修之地是不允许出现任何荤腥的，只有他们是例外，每七天，老衲就会让人下山买些鸡鸭鱼肉给他们补身子，结果显而易见，效果并不大。”
他的说辞让人挑不出错误，就像提前练习过许多次，早就炉火纯青，能以假乱真了。
薛宥泽看了眼楚韵，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天生血亏，确实不好办。先把他的风寒医好吧，剩下的，还得慢慢来。其他孩子有没有类似的症状，趁着还未传开，先按我的药方给他们喝药，免得连你们也染上。”
“多谢施主好意，老衲明白了。”
他看了眼桌上凉透的饭菜，不等他们开口便主动提出要求。
“老衲这便让厨房另做一桌，前两天买来的烧鸡还剩一只，一并奉上，有点荤腥也合几位施主的胃口。”
“不必了。”
好不容易避开一桌加了料的饭菜，楚韵说什么都不能再给他们机会下黑手。
“有没有荤腥都是其次，主要是味道有些不习惯。内子的丫头会些简单的饭菜，劳师父引个路，我们自己来便好。”
“那多不好意思，哪有让香客亲自做饭的道理。不如这样，几位施主想吃什么，老衲让人直接下山去买。”
“来回路远，等到了，饭菜也该凉了。”
楚韵伸手揽过叶暮婉，在她背上轻拍两下，叶暮婉当即会意，玩起了一哭二闹的把戏。
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竟已轻车熟路，自然的好似经常干这种丢人的事。
“要么让素云做，要么就把我饿死，你看着办！还以为久负盛名的寺庙能有多好，合着连一顿像样的饭菜都做不出来，就桌上这些东西，喂猪，猪都不吃！”
老和尚面色陡然一沉。
照她的说法，寺里的所有人，岂非连猪都不如？
看着挺文静端庄的小丫头，怎的耍起混来什么话都往外说！
偏生还有人惯着她！
“好好好，都依你。”
楚韵搂着人安抚，看着面色不虞的老和尚，露出了无奈的笑。
“内子被我惯坏了，叫师父看了笑话，实在对不住。她脾气一上来，便是我也压不住，横竖我们也只住一夜，还请师父多多担待。素云，随师父去厨房，按照夫人的口味做几个菜，不用太精致，开胃就行。”
“是。”
压根没给老和尚拒绝的机会，楚韵就先一步安排好了一切。
老和尚怎么都没想到，来是一个人来，走竟然成了三人行。
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叶暮婉就推开了毫无防备的楚韵，又是跺脚又是打摆子的，用力抖着身上的鸡皮疙瘩。
不知过了多久才安分下来，瞪着楚韵。
“下次再有这种事，换你来。”
楚韵挑眉，手指着自己，意思很明确。
他一个大男人，就是撒泼打滚也没人信，怎么来？
叶暮婉扬唇而笑，歪头眨眨眼。
“这还不简单，女子能女扮男装，男子亦能男扮女装，虽然你的身形和相貌都和女子搭不上边，但我相信，只要你伪装得当，总会有瞎眼的分不出男女。还有师兄。”
薛宥泽正幸灾乐祸呢，突然被点了名，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跟我有什么关系？”
“经此一遭，我发现你跟师姐绝配。”
叶暮婉拍拍手，笑容纯真，完全没有正在挖坑给人跳的自觉。
“以师姐的性子，让她撒泼打滚定是比登天还难，师兄你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反正本来就贱里贱气的。
很不巧，薛宥泽好似读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头一次无比后悔跟她有这样奇怪的默契。
“我也是为了撮合你跟师姐，主意已经出了，要不要干就看你咯。”
说罢，叶暮婉摆摆手，拿起帷帽回自己的房间。
“你们商量商量该怎么伪装，更能扰乱视线，我就不打扰了。”
她走的干脆，空留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彼此嫌弃。
“都怪你，没事招惹她作甚！不知道这丫头心眼小，睚眦必报吗！”
“看的最开心，忍不住笑出声的好像是你吧。少往我身上泼脏水，不愿干，直接去找她说，跟我吵吵顶个屁用。”
“怎么着，臭小子，想打架是不是！”
“我怕你？”
……
“师父，弟子到的时候，那两个男人已经吵起来了，听声吵的很凶，已经到了要动手的地步。”
老和尚刚收拾完不听话的小崽子，两手沾满了血，闻言随便擦了几下就往外走，出门前还回头看了眼，嗜血一笑。
前来回话的依旧是被他骂成“废物”的武僧，熟门熟路锁好了门，上了好几个锁，刚转过头准备听吩咐，耳边就刮过一阵厉风，人趴在地上，半边脸都麻木了。
武僧又惊又惧，可他不敢动，也不敢躲，哪怕只是细微的小动作，都可能换来一顿毒打。
“师……师父？”
老和尚恨铁不成钢，又狠狠踩上了他的脚踝，摁在地上摩擦。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看紧这群小崽子，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跑出去，你倒好，直接把人带到他们面前了，生怕他们不知道是吗！”
武僧疼的发抖，声音都在打颤。
“师、师父！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啊！”
他把上一个带离院子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个傻小子，叫也叫不答应，什么都问不出，以为是个哑巴就带过去了，哪曾想是这群小崽子里的其中一个！
他们被送来的时候，他见都没见过，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怎么分的出来啊！
可眼下的关头，最不能说的就是实话，除了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他别无选择。
“师父！师父！弟子知错了！保证再没有下次！还请师父再给弟子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