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负责看管孩子们的几个大汉百无聊赖,头顶着头,四仰八叉躺在床舱里打瞌睡,呼噜声震天响。
薛宥泽轻手轻脚推开条门缝往里看,没有发现领头人的身影,便知时机差不多了,边回去拿酒,边让人去告知楚韵。
再回来时,手上不知多了两坛子好酒,还有两斤卤好的牛肉,香气扑鼻,几个大汉闻着味就就醒了。
恰逢薛宥泽推门,屈膝低头靠在门口,笑着朝他们晃晃手里的东西。
“长夜无眠,不知几位兄弟想不想陪我这个孤家寡人喝上几杯?闲着也是闲着,咱也不走远了,就在这喝,一有动静你们还能听到,两边不耽误。”
主意是不错,但这地方离客房也很近啊。
几个大汉面面相觑,又是皱眉又是挠头的纠结了半天,迟迟做不了决定。
薛宥泽可不惯着他们,仰头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要走,一脸可惜的叹口气。
“七十年的女儿红,看来诸位是没福气享用了,都便宜我咯。不打扰你们守夜了,告辞告辞。”
“等等!”
离门口最近的大汉直接扒住门,闻着酒肉香,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被派来盯着一群小萝卜头已经够悲催了,又冷又睡不着,怎能再让肚子受委屈。
“都这个时辰了,老大肯定睡了。满满两大坛子,这位小兄弟肯定喝不完,他都找上门了咱再不帮人解决,不是辜负了他一片好意嘛。”
“老大的房间就在对面,你敢喝?”
“死脑筋的倔驴!不会小点声!咱也不喝多,有个一两碗暖暖身子就够了!”
末了,几人还是围坐在了一起。
薛宥泽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碗也是最小的。
吵着要喝酒的是他,以不胜酒力推脱灌人酒的也是他。
亏的这些人活了几十年也没碰过这么好的酒,第一口下肚就没心情管他了,自己在那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搞的手上身上油汪汪的,看着就恶心。
薛宥泽是没心情和他们坐一块了,端着自己的碗退到了门口,静等着他们喝醉好问话。
不知过了多久,船舱里趴到了一片,薛宥泽一口闷了碗里的酒,空碗放到一边,借着朦胧的月光,对他们又是拍脸,又是踢腿的,用上力也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才晕晕乎乎拉开门,把外面等了半天的楚韵迎了进来。
推开冲他哈气的薛宥泽,待船舱内的酒气散的差不多了,楚韵才进去。
船舱内一片狼藉,着实无从下脚,他又退了出去,等薛宥泽把人都捆起来扔到一边,地上也收拾的一尘不染,才舍得落脚,对某人哀怨控诉的眼神置若罔闻。
美其名曰,醒酒。
走至几个大汉面前,楚韵蹲下,找了个还算清醒的,先灌了一碗清水,接着开始问话。
“贩卖人口的生意,你们做了多久了?除了孩子,可还卖过其他人?”
大汉醉的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睁开一条缝隙的眼睛满是迷离,一片模糊中只看到面前蹲着个毛头小子,还是重影的,晃得他头晕,重重垂下了头。
脑子里有道声音一直提醒他,这个问题有坑,绝对不能答,可嘴明显比脑子更快,该说的不该说的,借着酒意都秃噜了,俨然把楚韵当成了买家。
“不瞒你说,兄弟们干这行没有十年也有五年了,不管是老人孩子还是女人,凡是你要的,兄弟们都能搞来!”
“是有固定收人的地方,还是说,有下家?”
“一看你就不懂行!放在以前,兄弟们绝对富得流油,自从新帝登基,下了死命令,禁止贩卖人口,兄弟们的生意就不好做了,本来就找不到买家,再从同行手里买人,不是找着吃亏。”
“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自愿,小部分是看着顺眼,顺便拐来的,交到买家手里,就没我们的事了。”
“你们给杨大人做事多久了?”
“大概有一年了!咱也不知道杨大人为何只要孩子,回回还要十几二十个,最大不得超过十岁,可把兄弟们难得不轻,关内找不到,就只能去关外咯。”
“守城将士不拦?”
“有油水可拿,还有杨大人贴身的令牌,谁敢拦,老子一刀砍了他!”
楚韵眯眼,从怀中掏出舆图铺在地上,一手执笔。
“五年间都去过哪些地方?像你们这样的组织还有多少?”
“呦,那可太多了。”
大汉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万州,渝州,崇州,兖州……哪里有山沟沟我们往哪去呗,像京城这样的,去了也找不到好的,顶多就从老鸨、人牙子手里收些残次品,白白搭上时间精力,还卖不上好价钱,天子脚下跑路都费劲,不值……”
话没说完,就被楚韵一拳砸晕了。
看着被标记的密密麻麻的舆图,楚韵面色凝重。
“好家伙,这一下得撸多少人。”
薛宥泽趴在旁边,贴着舆图,瞪大眼睛,伸着根手指从左数到右,来回好几遍都没能数清,就差把脚趾头也算上了。
楚韵记挂着叶暮婉,没空跟个假醉鬼掰扯,收好舆图,交了两个人过来守着,在薛宥泽耳边道。
“我知道你没醉,想办法让他们忘了这段。杨锦文的令牌我来想办法,一下船就动手,别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
在海上飘了两天两夜,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看到了武威城的码头。
楚韵和叶暮婉立于甲板,和刚走出船舱的薛宥泽几人交换了眼神,不动声色把剩下的几个大汉围了起来。
就在刚刚,他们已经解决了看管孩子们的几人,剑上都还带着血。
壮汉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放眼四周,竟就只剩了他一人,其余兄弟不是缺了胳膊就是少了腿,反抗激烈的连头都没了。
动手之前,楚韵就把叶暮婉困在了自己和栏杆之间,此刻垂首碰了碰她鼻尖,盯着她含笑的眼睛,满是情意。
“饿不饿?”
叶暮婉摸了摸瘪瘪的肚子。
连着几日都在船上度过,闻着海腥味,头又晕,实在没胃口,眼下还真有点饿了。
“想吃酒酿圆子、八宝鸭!”
“好。”
楚韵应的干脆,帮她放下帷帽,牵着她的手转身,看都不看被围攻的是谁,径直下船。
“留一个活口,剩下的处理干净。等吃过饭,再去拜访杨大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