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海上打的多凶，武威城内，节度使府中，杨锦文正把自己关在狭小昏暗的石头密室中修炼。
自完整功法到了他手上，他已修炼了大半，明显感觉经脉顺畅了许多，内力更是大增，整个人都轻快了，好似一下年轻了好几岁。
虽然他也还未到天命之年，单从外表来看，绝对不满三十。
若非他修炼时必须环境封闭，任何人不得打扰，经常两三天吃不上一顿饭，饥饿外加邪功本身需要付出的代价，瘦的只剩骨架了，以一张油光水滑，不见一丝皱纹的脸走在路上，说他二十冒头都有人信。
只待最后一批童男童女到手，他的功力还会再涨一大截，离成功就只剩一步了。
今日是他第三阶段封闭修炼的最后一日，刚呼出一口气，安抚好新增加的内力，慢慢睁开阴沉透着邪气、寒意的眼，换下汗涔涔的衣服，摁动墙上的机关，就听外面守着的管家急切道。
“启禀大人，刘大一行送货的路上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连人带货都消失了，码头只有一艘空船。咱们的人里里外外搜查了个遍，都没找到人影，但在关押货物的船舱处，看到了干涸的血迹，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了。”
杨锦文皱皱眉头，声音沙哑，镇定自若。
“人既然到了，就跑不出武威城。可有跟码头的商户打听？船上除了刘大一行，有没有陌生的面孔？”
管家帮他整理好衣服，倒好茶，跟着冷静下来，低眉颔首轻声回答。
“已经着人挨家挨户去问了，还没……”
话还没说完，留守在码头的将士们就回来了，委派了一人前来报信。
“启禀大人，属下等问过码头所有商户和摊主，都说今日清晨，从船上下来了男女十数人，个个衣着华丽，像是大户人家。据说他们押着一浑身是血的彪形大汉进了城，身后还跟着许多的孩子，至于去了哪，无人得知。”
“只押了一人？”
将士认真仔细又想了一边，肯定点头。
“是，就押了一人。”
如此说来，船舱内留下的血迹很可能就是刘大的兄弟们了，他本人便是被押进城的彪形大汉。
只这群贸然出现的男女是什么来头？
想到某种可能，杨锦文喝茶的动作一滞，阴沉的眸子里闪着狠戾的光，嘴角泛起冷笑，手中茶杯因用力过猛，出现了裂痕。
“这些人，八成是京城来的。漠北城近日可有送消息过来？”
“不曾。”
“这是找到新靠山，打算脱离我这个老主子了。”
杨锦文笑容越发诡异，一口白牙好似野兽的獠牙，随时准备扑向猎物，将其撕碎，连骨带肉一并吞下去。
“按照之前的安排，同我去会会他们。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
楚韵一行顶着城内百姓奇怪又防备的目光，连续找了好几家客栈，都吃了闭门羹，出再高的价钱也没人肯接纳他们，好像早就商量好了，一致对外。
迫不得已之下，楚韵只能掏出官印，换上从柳泽那要来的官服，以左相的身份去了驿馆。
驿馆内大多都是官员，拼着违背百姓，也不可能忤逆当朝左相，搞不好连命都没有了。
至于节度使那边，收到消息定会立马赶来，到时就是两尊大佛的交锋，他们这种小喽啰，还是靠边站的好。
为了混口饭吃，两边也都不能得罪。
“诸位请用茶。小地方也没多好的茶叶，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没多好的茶叶？
楚韵端起茶杯放到鼻尖闻了闻，龙井茶的香味扑面而来。
寻常人家喝都喝不起的东西，放到他这竟算不上多好。
下面人都如此奢靡，杨锦文得放纵成什么样。
“周大人。”
叶暮婉也发现了问题，但她的关注点不在茶叶上。
“武威城是不是许久没有外来人过路了？我瞧着百姓们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可是之前出过什么事？”
闻言，周大人摸摸鼻子，挠挠头，言语含糊，似不好意思，又似难以启齿。
楚韵随后放下茶杯，补充道。
“但说无妨。”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周大人叹了口气，笑容苦涩。
“武威城并不是很大，可贵就可贵在它临海，往来船只众多，生意人也多，但之前的官员只顾玩乐，哪管百姓的死活，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直到杨大人上任，情况才有所好转。”
“大人放了话，凡是来武威城做生意的，吃住全免，来回的盘缠也全报，商人便越来越多，各个商户的生意也越做越大，百姓的生活才好了起来。”
说到这，周大人诚恳的笑了。
“百姓们都感念杨大人的好，众筹为他铸了雕像，就摆在城外一百里处的寺庙。”
楚韵和叶暮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嘲讽和惊讶。
寺庙里不供奉佛像，供奉人像，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杨锦文在武威城百姓心中的威信力，只怕已远远高出朝廷。
周大人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们的想法。
“大人，下官斗胆提醒您一句，武威城的百姓不止排外，更排斥朝廷官员，您出门在外，还是不要着官服了。”
楚韵看了眼他，再看看驿馆内的其他官员，皆是着的便服，就连这驿馆，也装点的像酒楼客栈。
“这是为何？”
叶暮婉先他一步问出心中疑惑。
便是杨锦文威信再高，再会蛊惑人心，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百姓们对朝廷，也到不了排斥的地步啊。
且，百姓们不是热衷于同商人做生意么，为何要排外？
银子挣的足够多，能吃一辈子了？
周大人四下里看了看，确保没有其他人，才低声作答。
“姑娘有所不知。这来往武威城的不只是商人，还有装模作样的山匪水匪混迹其中，城内商人走干净后，总有那么一两家不是丢了儿子，就是丢了女儿。”
“银子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不是，打那之后，城内便下了禁令，每日只许十个商人入城，且要严查身份。”
楚韵眼光微闪，空了的茶杯在指间转动，越来越快。
叶暮婉心里也有了计较。
她疑惑歪头，装模作样，以一种“这跟朝廷有什么关系”的眼神看着周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