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即是默认。大乔在沉默中爆发，她冲饕餮咆哮：“为什么？”
那些熟悉的幻像环伺着她，有的微笑，有的木着脸，没有人试图给她降温。大乔觉得自己活生生被他们，不，是被自己气成了喷火霸王龙。她索性一路抓狂到底：“并不是我要抢下这个任务来做，对吧？我不过是个普通的灵界人而已，对吧？比我优秀的大有人在，为什么偏偏要摁着我的脑袋让我来选？不对，怎么是我选？我都被你们一兜地带进笼子里。应该是你们选我！是你们、选、了、我、和我们！你敢否认我出生就是为了送这个该死的玄机归位吗？是我误会吗？是我出生的时候求着你们把玄机放我身上吗？”说到玄机，大乔顿了顿，目露凶光。
“玄机到底在哪？是不是在我身上？”
饕餮象个雕塑般面无表情地站在她前面，过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道：“你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所以我不能直接告诉你玄机到底在何处。怎么？知道玄机在哪，你还打算把玄机从魂魄深处挖出来砸我脸上吗？”
大乔半晌无语：“你是认真在隐瞒吗？”她想还是把心先挖出来砸他脑门上，看能不能砸个脑洞出来吧。“我象个傀儡一样照着你们的吩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饕餮冷静地打断她：“我们没有吩咐你做什么，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愿。”
大乔哽住。“自、愿 ？”她偏着脑袋细细回想，好像确实没有人指挥她往东走、往西挪。确确实实是自愿地走到今天。但奇怪的是，明明是自己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为什么她心底积压了这么多不痛快的情绪，一点就爆了？
饕餮眼角飞快地掠过一点笑意。“是你自愿领悟天意，遵照天意行事，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大乔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敷衍地干笑两声：“能毫不费力领悟天意的那是仙家，不是……”
“你有玄机。”饕餮点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赞同哪一点，“信号接收得不错，沟通没有障碍。”
你当这是打国际长途吗？信号好就沟通无障碍？“那是你们暗示我、做决定！”她跳脚咆哮。
“这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饕餮一本正经地引用了先前“广覆”说过的原话。
大乔气得直打哆嗦，差点就扑上去掐他脖子了。“我不管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气呼呼地质问：“凭什么让我们拱手让出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就算对手是把她养大的广覆也不行。什么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那些屁话就让它们见鬼去吧。别人当小兵冲锋陷阵，拔得头筹还重重有赏呢。象广覆这样贪功的上司，迟早有一天会摔阴沟里翻船的。
饕餮：“你们有一点先天条件缺失。”
“没有仙魔对立的体质？”
饕餮点点头。
大乔暴跳如雷地道：“很好，非常好。我们就来说道说道吧。我当初没有堕魔吗？太铭没有四分之一的仙家混血血脉吗？”
“他有，可你已经不是魔了。”
“是谁说，只有非魔族的人才能从魔渊里爬出来的？”大乔差点把一口精血喷出一丈远。“我要不是信了你的邪，我会吃驱魔丸吧？”
饕餮终于露出个笑容。啊，大乔恨恨地想，阴谋的笑容，邪恶的笑容，诱使小天真上当的骗子笑容。
“不吃驱魔丸，你就爬出不魔渊。”
“错！”大乔纠正他，“不是爬不出，而是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你大概不知道吧，初代仙帝留在小院院门的传送法了，不需要通过出口，就可以直接把一个人送出魔渊！”
“出去送死吗？”
大乔噎了一口，凸着眼睛看饕餮，结结巴巴：“你、你你、你知道？！”
这个活灵活现的饕餮……大乔面部抽搐，隐约起了些疑心。她往后小退一步：“你是……饕餮？”
饕餮微笑说：“你认为我是谁，我就是谁。”话音一落，陌生的气息又从这具熟悉的躯壳里泄了出来。眼前的老熟人，又变得似是而非了。不对。大乔头上警觉的隐形天线又悄悄地竖起来，嘀嘀嘀地四处侦探。虽然周围乌漆抹黑，除了四个熟悉的幻像和脚下延伸出去的一小截白色小道，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这里确实是她的识海没有错。
那个残魄在哪？是不是眼前的饕餮，还是广覆、凰捷羽还是……大乔的视线匆匆从毛太铭脸上一划而过。她没办法对毛太铭出手。哪怕知道是个假货也没办法对他下手。但愿残魄没有变成毛太铭，不然她就只能象个线控傀儡般一步一步照着剧本演完全场了。
大乔浑身上下都是身不由己的无力感。
“不要浪费时间了。”饕餮催促她，“天道不忍心看你因为任务而受到伤害，特别对你网开一面。快选吧，选谁完成最后一步？你们还是他们？”
“你先明确告诉我，如果我选我们，会有什么后果。任务会失败？”
饕餮犹犹豫豫，然后摇头叹息，十分惋惜的神色。“我不能撒谎。”
幸亏你不能撒谎。大乔勉强笑笑：“我恰好想听真话。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我们亲身上阵不太妥当……”
“会死。”
大乔的笑容僵在脸上。“什么？”
饕餮觉得自己把话说得太重，吓到人了，他连忙补充：“可能会死。即使不死，也会被废。”
大乔僵在原地。
“谁会死？谁会废？”
“最差的结果就是死，归元散魄；最好的结果则是贬为凡人，十世轮回。”广覆轻笑补充。“你有大气运傍身，只需要考虑最好的结果就行了。”
贬为凡人，十世轮回——这是魔祖娑婆诃同意放广覆出渊的条件，但是广覆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大乔根本不能细想其中隐藏的细节，越想越妖魔化。
凡是饕餮不想回应的话题，就以沉默来代替。沉默比发出声音更让人心悸。
大乔迷茫地瞪着饕餮。不久前，她刚和毛太铭交过底。两人一起畅谈未来，对磨难之后的未来极具信心。魔渊曾短暂隔绝他们，但暂时的分离使他们收获颇多：他们为马上要完结的任务而欢欣鼓舞，为之后的灿烂未来而悠悠憧憬……然而现在，她却得知即将到手的甜美果实并不是属于他们的，他们抛头流到头来，闪现在前面的光明竟然不是属于他们的。
难道他们天生就是给别人跃起做跳板用的吗？
大乔意难平。“我和太铭，谁会遭殃？”大乔试着用一种蛮在不乎的，轻快的口吻问道。可惜她失败了。大大的虎眸里迅速蒙上一层晶莹剔透的水光，浸得水润水润的琥珀瞳眸，如同价值连城的宝贝般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饕餮撇开视线：“是接收阳力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