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守财一听,原本铁青的脸色更加阴沉,隐隐泛着一股子黑气,显是怒极,一脚踹飞了院里的石杌子,
“天杀的贱人!”
养了十几年的闺女,竟连到底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这传出去像话吗。
不仅把他,堂堂的一家之主骗得团团转,更用下三滥的法子坑他一大笔银子——
他今日才知,高价盘下的三间铺子背后的东家,就是姜晚!
不仅如此,那三间铺子根本不像牙人说的那般生意兴隆,虽也经营稳健,但也是寻常流水罢了!哪里到熙熙攘攘,踏破门槛的地步。
不用说,一定又是姜晚那死丫头算计他!
一听说姜晚坑银子的事,孙氏心里不是滋味,当听说坑银子金额后,更加怒火中烧——
她才偷偷摸摸地挪用了那么一点点,还是为了给女儿撑脸面,就挨了好大一顿打罚!姜晚这贱蹄子却下手这么狠!
“老爷,我当初就说那于氏一个出身青楼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孙氏气得直哆嗦,“果然!你瞧瞧吧!这一件一件的都是什么事!传出去可丢死人了!”
姜双琳添油加醋,“爹,她既然能做出断绝关系的事儿,那就是早不跟咱们一条心了,你可不能轻饶了她啊!最好直接取了她的命,或者绑了卖到外地的妓院里!一了百了!”
在这件事上,姜双琳是有私心的。
昨天晚上,她的丈夫杜文继罕见地没有喝多,而是兴致勃勃跟她商量,要纳姜晚为妾的事。
“今日你跟姜晚在南味楼的事我可看见了,没想到,真没想到……”杜文继绝口不提妻子在外丢了家中脸面的事,而是一脸的痴迷地想着姜晚,几乎要流出口水来,“那丫头竟生了那么一副好相貌,你明日就回家里一趟,去跟你爹娘说。”
姜双琳当然不能同意,却不敢拒绝,只说姜晚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已经搬出去了。
杜文继却是不管这些,一想到那等明艳动人的美人不能入怀,顿时心急如焚,拎起姜双琳的脖领子警告,“要是姜晚入不得杜家门,你就是不肯容人的妒妇!自请为妾去吧!”
娶商户女为妻,已是委屈了他,还是个没什么银子的穷酸货色,留着何用!
杜文继拂袖离去,姜双琳哭得肝肠寸断。
但她不敢把实情告诉爹娘,依着爹的性子,若是知道姜晚比自已更得杜家欢心,怕是立刻就会弃了她。
她不能冒这个险!
只有借爹娘的手,彻底除了姜晚这个祸害,才能保住她的少夫人位子!
可是,当一腔怒火的姜家众人打听到姜晚如今住在官衙旁的官驿时,却仿佛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被迫熄火。
谁敢在官衙门口惹事啊!那就是半夜点灯上茅房,找死啊。
只好雇了地痞流氓日日徘徊在官驿附近,想要趁姜晚外出时动手。
可几日下来,人没蹲到不说,还惹了一身的臊,那些个小无赖整日往姜家钻,烦得姜守财跳脚。
终于在这日傍晚,得到消息说姜晚出门了。
姜守财当即换了提前准备好的短打布衫,带着人就冲出去,孙氏紧跟其后,不忘使人去一趟杜家告诉女儿……
黄昏时分。
两驾马车急匆匆驶出东城门,正是姜守财一行人,一路疾驰向东。
车厢里,手脚被缚的姜晚坐在角落,衣衫在刚才被掳时扯坏了些,头发也披散下来,十分狼狈。
孙氏眼中闪着嫉恨的冷光,“你藏得倒是深!”
即便女儿说,她也没想到这丫头竟能长得这么一张好样貌,不仅是美,更隐隐一股子说不出的矜贵之气,便是全南州城都再没人能比得过。
这于氏是撞了什么大运,竟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来!
姜守财一言不发,神色阴沉地盯着姜晚,心中想的却与孙氏截然不同——
姜晚不是他的女儿。
经商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见识不少,姜守财听说过,一家人血脉相承,样貌五官或是气质上,总会有些相似的地方。
可眼前这个……
姜守财眯了眯眼睛。
即便他不愿意承认,但姜晚的长相不仅跟于四娘无半点相像,更是跟姜家门里的人完全不同……
难道这压根就不是他的种?!
于氏竟给他戴了十几年的绿帽子?!
姜守财怒不可遏,扬起手狠狠给了姜晚一耳刮子,“下贱的小娼妇!跟你娘一样贱!”
莹莹烛火下,姜晚半边脸立刻肿起来,唇角沁出一丝殷红。
她上下眼皮一搭,冷笑道,“姜守财,你竟敢当街强掳民女,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姜守财呸了一声,“是老子供养你长大,你这条命都是老子的!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听说有姜晚消息,就飞速赶来的姜双琳坐在孙氏身边,咬牙切齿盯着姜晚,心中畅意极了,想到只要过了今晚,这个小贱人就要彻底消失,嘴角不自觉就勾起来。
堪堪走了半个时辰,马车逐渐停了下来,赶车的管家道,“老爷,咱们到了。”
姜守财掀开帘子,猫着腰,快速跳下车去,只留下一脸幸灾乐祸的孙氏母女和姜晚。
姜双琳笑得意,“你要不要猜猜,咱们这会儿在哪?”
姜晚隐约听见些唢呐声响,音调泛着阴冷的哀愁,袅袅地回荡在静谧的黑夜中,好像鬼哭狼嚎,格外瘆人。
“这是哪?”姜晚摇头表示猜不到。
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就是了。
姜双琳忽地低头凑近她,狰狞道,“我,不告诉你。”说完跟孙氏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姜晚:……
爱说不说,反正早晚会知道。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车帘被一把掀开,姜守财向着孙氏两人一使眼色,“把她带下来。”
一片黑暗的旷野上,突兀摆着一张罩了红布的桌子,上面供三牲六果十二杯水酒,桌子两侧,各摆了两个同样铺了红布的太师椅。
桌子正下方,那双臂合抱的香炉里,插着三柱安静燃着的高香,烟气氤氲在漆黑的夜里说不出的诡异。
再配上两侧披麻戴孝,腰间系红绸布的仪仗队,和一边养纸钱,一边嘤嘤哭泣的……
姜晚立刻就明白,眼前这一出演的是什么戏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