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张知州依着律法,为两个造谣生事的女犯准备游街的囚车时,王婆子却突然招供了,将一切都揽在自已身上,把姜双琳摘得干干净净。
于是,她独自被拉着游街了。
小桃咬牙切齿,“这里边怎么可能没有姜双琳的手笔!”
姜晚坐在路边的茶摊上,目光始终停留在一正在宝珠阁中挑选簪子的妇人身上,随口答道:“裴晏川与我说,昨日王婆子的儿子去看她,两人说了很久……”
看来比起自身,她更想保住给儿子买的院子。
她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流言一物,起的急,散的也快,随着不断有更新的传出,此前的旧事便被人淡忘了。
王婆子游了街丢了脸,孙氏又依着跟她儿子的约定,赔一百两银子后,这事终于消停了。
姜家却消停不了。
这日,姜守财狠狠打了嫡女两个大耳瓜子,骂她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猪脑子的蠢货!没本事还学人家玩心眼,痰迷了心了!混账王八羔子!”
姜双琳从没被骂得这么难听过,一时是又羞又愤,哭喊着不活了,起身就向桌角儿上撞,幸得孙氏拦住,母女两个摔在一处,抱头痛哭。
孙氏为女儿鸣冤,“老爷啊,姜晚自小鬼心眼子多,琳儿纯良如何比得过?这把她跟那姓裴的搅合在一处,把屎盆子往琳儿身上扣啊!”
姜守财听了这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现下张知州带头替姜晚和裴大人撇清关系,孙氏这蠢妇竟还敢说这等酸话,是嫌日子过得太平顺了吗!
他举手又要打,却见商行里的掌柜疾步前来,说是有要事禀告,想到可能是生意上的事,姜守财不敢耽搁,忙与那掌柜的走向书房……
还真是生意上出问题了。
近些日子家中事忙,几个铺子间的账目不清,跟上下游供货商的货款也结得不干不净,货源上不稳定,运输款又一拖再拖,导致一批原本该今日送出去的货滞留在外地。
姜守财赔了一大笔违约金,心疼坏了。
他这时忽然想到,当自已跟人在外谈买卖时,默默在铺子理账、点货、放款的人,都是自已的二女儿,姜晚。
从前晚丫头在时,他从不用操心铺子的经营,哪怕随时问起一笔小账,她也能对答如流,甚至还会提点他哪些货走的最好,不妨把渠道再拓宽些。
姜守财颓然坐在圈椅中,忽然想起姜晚很多好处来。
他有三个孩子,却只有这个二女儿能帮衬生意……如此想着,他紧忙起身快步走向许久许久未去过的西小院,一见到在院中熬药的姜晚,连几句客套话都没有,直言让她去铺子里拢账:
“这一个多月的账目太多,怕是一时半会也理不完,爹找人照看你娘,晚儿尽管在铺子里忙便是!”
说者理直气壮,听者却是一阵冷笑:
姜守财怕是忘了,她还有一笔账要跟他清算呢吧?竟也能巴巴找上门来。
姜晚懒得跟他绕弯子,说自已要专心照顾于氏,分不开身去铺子,“南州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看账本的,你去请一个便是。”
说完径自从他身边走过,端起药罐子进屋,留下姜守财一个人呆若木鸡。
之后他又来过几次,可无论怎么好言相劝,或是以亲爹的身份相逼,姜晚都不为所动,后来连门都懒得开,把他无视得很彻底……
姜守财气得七窍生烟,却不敢对日日往来官衙,跟御史大人和官家千金交往密切的女儿发作,只能气鼓鼓的憋着,活像一只入了水的大王八!
不过他很快没时间再跟姜晚置气,因为嫡女的婚期到了。
上次姜双琳过堂后,杜家嫌弃她丢了脸面,几次表示要退婚,最后是孙氏求到杜夫人娘家,塞了笔银子,又送了不少礼后,请动了杜夫人的老娘出面劝说,才保住这门婚事如期举行。
虽然杜夫人的思想工作被做通了,但是杜守备连日因漕帮的破事焦头烂额,被折腾得够呛,心中怨愤姜家无德,好端端的嫁女儿到漕帮干啥?!
现下好了,城门失火池鱼遭殃,郭家被抄连累他一城守备忙的脚打后脑勺!
因此再见到亲家姜守财时,一脸敌对斗争,半丝笑模样也无。
姜守财和孙氏敢怒不敢言,只能使劲赔笑。
转眼,到了成婚当日。
不同于上次姜晚嫁去郭家时的一切从简,孙氏狠狠把家里装饰得极热闹红火,红绸子扯得跟不花钱似的,绕着柱子从上至下一处不露的包裹着。
大红的囍字贴得哪哪都是,若不是有隔墙拦着,怕是旁边院里也要铺盖上几张。
仪仗队更不必说,请了比上次多一倍人还多的架势,真真是锣鼓震天响,唢呐欲耳聋啊!
孙氏心中酸楚又激动,拉着女儿的手,一遍遍嘱咐到杜家要勤勉,侍奉夫君,孝敬婆母……
直到见那扯着红绸子另一端的新郎官脸色不耐,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淌,很快就花了特地起早画的妆,心里却升起些骄傲快慰。
想自已正经的书香出身,却命运不济嫁进商户,但女儿却是好命,一朝嫁进守备府,再不会被人指点说是卑贱的商籍,而是堂堂正正的官家娘子了!
因此,即便回门时看见女儿眼下泛青,孙氏也假装不知,言笑晏晏与众亲友拉家常,享受溢美之词。
这些,都是姜晚从小桃嘴里听说的。
她最近很忙,实在没心思理会姜双琳婚后是否幸福,也没工夫搭理几次想要跟她炫耀女儿高嫁的嫡母。
姜晚手里的米铺和盐铺运转得极好,她做生意讲究一个“诚”字,不仅从不缺斤短两,且送货及时,若发现那货质量不过关,自已先赔付上银子,绝不做那等扯皮抵赖的事。
因此积累客户越发多,姜晚一人逐渐显得吃力,便跟小桃商量着,让林先辞了漕运码头的工,来店里做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