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急着要走,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坐船。
先前问价的老汉也过来了,谁知道黑衣汉子冷哼一声,理也不理他。对于老汉的询问直接装作没听见。
老汉也明白这算是得罪了船家,但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站在原地等待。
有几个人很快就交了铜板,不过他们数铜板的手都在颤抖。
实在是要给的银子太多了,要是正常年份,一百文能买六斤肉了。够全家大吃特吃一顿,如今却只够付一个人的船资。
上去了十来个人,很快两艘船就坐满了。
“还有要坐船的吗”黑衣汉子冲着岸上的人吆喝着。
“有有有”,老汉连声答应,生怕船直接走了,不让他坐。他谄笑着,“船家,先前是我不对,您就让我上船吧。我们家有一十六口人,这是银子。”
他递了一块银子过去,看上去绝对不止一两六钱。
黑衣汉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抛给了身后的刀疤脸男子。“大哥,您给收着吧。”
刀疤脸男子微微点了点头,黑衣男子才冲老汉说道,“上来吧。”
老汉得到了许可,大喜过望,冲着几个撑船的人抱拳行了一礼,然后招呼家人上船。
老汉的亲人背着行李,有男有女,大概是他的儿子和儿媳妇儿。还有几个年轻人,看上去是他的孙子,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
一家子比之前坐船的人加起来还要多,直接就占满了两条船。
见船满了,几个人就拿起撑杆准备离开。
“船家,我也要坐船。”柯宁微抱着妹妹站了出来,后面跟着柯宁旭。
不是她非要赶在人家要离开的时候出来。她本意是想等坐上船的人多一点再上船,这样比较安全。谁知道老汉一家这么多人,直接就把两艘船都给占完了。
“怎么不早点说?”黑衣男子有些不高兴,他都准备走了。
柯宁微表露歉意,“对不起,我只是想凑一凑身上的铜板,才刚刚凑够。”
“行了行了,别说了,赶紧上来吧。不过里面没位置了,你就坐在船头吧。”黑衣男子有些不耐烦。
柯宁微不置可否。她走近了一些,然后问道,“船家,我妹妹这么小,是要坐在我怀里的,能不能只收我和弟弟两个人的船费啊。”
像是坐船,或是坐牛车,如果是被爹娘抱着的孩子,是可以不收船费的,毕竟是个很小的孩子。
像是六岁往上的,就要收铜板了,不过一般都是半价。等到十岁出头,就要收全价了。
柯宁羽才四岁,柯宁微的要求合情合理。
但黑衣男子却生了气,“没钱坐什么船,我们这里小孩子也要收费。没钱就去一边待着。”
柯宁旭听到这话,就想上前理论一番,本就是他们的规矩不对。但柯宁微拦住了他,冲弟弟摇了摇头,继而说道。
“船家,我们兄妹几个实在没什么铜板,船费是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自然是想省一些。既然您要三百文,那便是三百文吧。”
说完,柯宁微把一早就准备好的铜板递了过去。“您数数对不对。”
黑衣男子看到这一大串铜板,脸色才好了一些,但语气仍然是高高在上的,“上来吧,船头的位置是你的。”
他把铜板接过来,也没数。扫上一眼就知道大致差不多,一个一个数太耽误时间了。
柯宁微身上只有一个背篓,然后怀里抱着妹妹,身后跟着弟弟。
三个孩子加上一个背篓,占不了多少地方,船头仍然十分宽敞。
等柯宁微坐定了,船很快就动了起来。
黑衣男子是在船尾的位置划船,这样便于掌握方向。
他把撑杆放入水中一推,船身立刻动了起来。
船下的青江之前是很清澈的,但现在浑浊不堪,里面什么都有。已经不会之前景色宜人的青江了。
“终于能过江了。”柯宁旭感叹道。
“是啊,没想到最后还是花了这么多铜板。我有点心疼。”
“大哥,我也觉得船费太贵了。”柯宁旭抱怨道。
柯宁微立马捂住了弟弟的嘴,就在人家的船上,然后抱怨人家的船费贵,当心被他们扔进江里喂鱼。
好在船头和船尾离着好几米远,柯宁旭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没有传到黑衣男子的耳朵里。柯宁微等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才松开了捂着弟弟嘴巴的手。
“说话小心一些。”柯宁微叮嘱道,这绝对是为了他好。
“我知道了。”柯宁旭也后怕不已。就几位船家那样的暴脾气,万一惹怒了他们,真会吃不了兜着走。
忽然从旁边传来一阵和蔼的声音,“还是个孩子呢,不要紧的,慢慢教。”这声音似乎是个老者。
柯宁微和柯宁旭齐齐扭头,说话的正是那个老汉,家里有一十六口人,花了一两六钱银子的那个。
见她们都看过来,老汉说道,“我姓周,你们可以喊我周老伯。”
人家诚心诚意地劝说,不回答似乎不太礼貌,于是柯宁微从善如流地改口,“周老伯,我是柯宁安,这是我的弟弟阿旭。”然后她又看向怀里的小朋友说道,“这是我的妹妹阿羽。”
“我看你的年岁也不大,怎么独自带着弟妹出来了。你爹娘呢?”
这话问的,柯宁微立刻升起了警惕之心。但爹娘没跟在身边也是事实,之后也不可能变出来一个。
“我爹娘发大水的时候死了,我有个姑姑嫁到了徽州府的兴城,我要去投奔她。”柯宁微半真半假地说道。
柯宁微之前就打听到徽州府的府城名叫兴城,是徽州府境内最大的城市。
兴城就在徽州府的正中间,所以如果想尽快赶到安州府,兴城就是必经之路。
“小友真是能干,小小年纪就要照顾弟妹。我孙子比你还大,看起来却不如你老成啊。”
老成又不是什么好词,当然也不是什么坏词。如果有长辈操心,孩子能快快乐乐地承欢膝下,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柯宁微可一点都不想操心,但这不是没办法嘛。
“我才羡慕您的孙子呢,有长辈照料着,一家子平平安安,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
老汉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柯宁微的恭维让他十分受用,他也觉得自家十分幸运。
虽然洪水害死了几个人,但大部分还是命大躲了过去。这就比其他家庭强上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