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第一批盖房子的人就已经把房子盖好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盖房子。
那些在洪水里侥幸被救出来的人,一丁点粮食和行李都没拿出来。他们一无所有,准备去逃荒。他们无法靠借粮生活半年,因为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多。
借个一顿两顿还好,借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要被打出来了。
准备逃荒的人想去往附近的府城或者临近的州府看一看,说不定会有官府派人施粥。官府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流民饿死吧。
就算是官府没有开粮仓赈灾,他们也可以乞讨活下来。这些人想着,没有水灾的地方粮食肯定正常收获,是不缺粮的。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附近的三个州府都受了水灾,只是轻重程度稍有差别而已。想要靠双腿走出受灾范围,可能需要好几个月。
正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义无反顾地出发了。
……
这天,正在树下乘凉的柯长贵突然觉得肚子“咕噜咕噜”一阵响。起先他还以为是自已没吃饱,心里暗自咒骂赵氏这个婆娘,每次做饭也不知道多做点,害他饿肚子。
然后他就感觉到肚子里一阵翻滚,好像有只猴儿拿着棍棒在肚子里搅动来搅动去,疼的难受。
柯长贵站起身,猛地向草丛里跑去。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更不可能有单独的茅厕。有什么生理问题,也只能在草丛里解决。
一阵稀里哗啦之后,他捡起边上的树枝擦了干净。
正准备站起来,却一头栽倒在地。
等到中午吃饭时,赵氏见丈夫迟迟不回来,才让大儿子去找。
柯怀谦来到柯长贵经常待着的地方,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亲爹。“爹,你怎么了?”
柯怀谦十分着急,柯长贵也许不是一个好儿子,不是一个好大哥,但对他来说,他是一个合格的爹。
就冲这一点,柯怀谦也为了亲爹着急。
他使劲摇摇柯长贵的头,见亲爹没有反应,情急之下,用手去拍他的脸。
还是不醒。
柯怀谦把人放下,然后跑回家叫人,才把柯长贵抬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王氏迎上来问道。
“奶,爹不知为什么,忽然晕倒了,我怎么都叫不醒。”柯怀谦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
“怀谦,你赶紧去请个大夫给你爹看看吧。”王氏也顾不得自家没钱的事实了。
可柯怀谦却不得不提醒她,“奶,咱家没银子了。”
“冯大夫是个好的,肯定愿意让咱们赊欠一两次,你去吧。”
柯怀谦皱了皱眉,但没办法,还是去了。他不想用自已的信用赊欠任何东西,到时候传出去就不好听了。
可亲爹的情形不是特别好,最终还是对亲爹的担忧占了上风。
冯大夫很快就来了。
他先是看了看柯长贵的脸色,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然后冯大夫又给柯长贵把了脉,“脉象虚浮不定,可是有腹泻症状?”
“是的,我爹今日不知道为何,突然腹泻。”柯怀谦答道。
“那应该就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只不过他特别严重而已。以后饮食上一定要注意,不能给他吃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知道了,冯大夫。”
“我给开一些草药,煎服即可。”
听到这话,柯有福立刻给王氏使眼色,王氏心领神会。
她迈步上前,“冯大夫,我家银子实在不凑手。您看能不能先赊欠着,咱们下次一起结算?”
冯大夫很是吃惊。他在柯有福家看了这么多次病,他们给铜板向来十分痛快,怎么今日不凑手了。鉴于他们良好的信誉,冯大夫还是答应了。
“那咱们下次结算。”他留下草药就匆匆离去。
等冯大夫一走,王氏一把把儿媳妇赵氏薅过来。
“老大家的,你给我儿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他突然会腹泻?”
赵氏有些心虚,她缩了缩脖子,“没吃什么啊,就是家里的大米和谷子。大家都是吃的一样的东西。”
“没吃什么你为什么往后躲?还不赶紧说清楚。”王氏不耐烦了,如果赵氏不心虚的话,她还真就信了她的鬼话。
“娘,您别打我。”眼看着婆婆的巴掌要挥到自已的脸上,赵氏急了,“就是泡了水的粮食,熬了粥给他喝了而已。不是他一个人喝了,大家都喝了的。”
听了这话,柯有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赵氏,你怎么敢?”
这可是泡了水的粮食,洪水那么脏,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要休了你,你这个毒妇,你是要害死所有人啊。”王氏被气的大叫,直接就挠了过去。
“娘,是相公说吃不饱,让我想办法的。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赵氏也十分委屈。如果不让柯长贵吃饱,他就要抢她的饭。
可全家的粮食都在婆婆手里管着,她又没办法凭空变出来。正好有半袋泡了水的粮食,每天加上一把在粥里,大家就都能吃饱了。
赵氏本来很为这个办法得意,她知道泡了水的粮食会发芽,但她以为是可以吃的。
然而知道可能是因为泡了水的粮食让相公开始拉肚子,她有些担心自已的身体。
有意无意的,赵氏觉得自已的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
“先去给老大熬药。”柯有福吩咐道。
然后他坐下来保存体力,生怕一会儿也会拉肚子拉到虚脱。
然而等了许久,其他人并没有感觉到肚子痛。
可能是老大的体质不太行吧,柯有福这样安慰自已。他心里又有些庆幸自已没拉肚子,到了他这个年纪,任何一场病痛都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柯长贵一直昏迷着,熬好的药直接掰开嘴灌了下去。
赵氏守着他,到了傍晚,柯长贵醒了。
醒来后的他,第一件事就是想冲出去上茅房。然而双腿无力,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最后是两个儿子扶着他去草丛里的。
虽然柯长贵醒了,但一个晚上,他去外面了七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