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来瑞士名义上是为了找沈珩,原本想着就在这儿待2,3天,他轻装简行,只带了简单的行李。
这次他来苏黎世的真正原因中沈珩究竟占了多少比重,就不得而知了。
他向来心最冷、最硬,他做这些事儿没有心理压力,即使沈珩站在他面前,他可能也可以面不改色地告诉她,他担心她,过来陪她而已。
他心中默念:苏黎世,我还是来了。
沈珩当然还不知道他来瑞士的消息,但温柔已经知道了,因为他还是问姜方南要了温柔的联系方式,姜方南没有再劝他,直接把温柔的手机号和微信号都给了他。
他原本计划,今天去采尔马特的车已经没有了,他去和温柔叙叙旧,明天去采尔马特的车上再联系沈珩,给她一个惊喜,也打一个时间差。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神奇,沈珩没有再采尔马特,她此刻就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校园漫步。今天下了雪,苏黎世白天已经零下了,比申城的冬天冷了太多,她全副武装,羽绒服帽子耳暖围巾手套全套带齐,走对面都很难认出她来。
下过大雪的校园,处处银装素裹,风一吹偶有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杜行舟看时间还早,他按照温柔给的地址,马不停蹄地坐车去了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下雪的缘故,校园人很少,他在校园里面默默走着,脚步踏在雪地上,发出吱吱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他心绪竟然出奇地平静,回想起那些过去8年在心中已经反反复复上演过的画面,他们的确有过美好的过去,曾经想起来就觉得遗憾得无法呼吸,这一年已经很少想起,此刻再次回忆,没有之前那种失之心伤的感觉。
时间真是伟大,他想起那些往事,就好像回忆起小时候考试成绩年级第一一样的感觉,的确是快乐的,但已经掀不起波澜。
原来,他并没有像自已想象中那样要用一生的时间才能忘掉这个伤害,他竟然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往前走了。
姜方南说的真对,那个时候他说,James,现在很难过,不要放弃,时间会治愈一切,你终究会解开这个结,给自已一个机会。
那个时候他对姜方南的话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心想他懂什么。
不过8年,物是人非,他已经可以从容面对过往当年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的高山了。
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温柔实验室楼下,他把手抄在口袋里面,站在门口等温柔。
他今天是All Black,黑色卫衣配黑色长款羽绒服,宽带黑色卫裤,黑白搭配运动板鞋,头戴黑色棒球帽。
帽檐压的很低,虽然看不到脸,仍能感觉到冷冽的气场。
温柔出来时,单手提着包,绑着随意的丸子头,穿着驼色长款羽绒服,白色高领打底衫。不显山露水的五官,组合在一起质朴自然温和,有种跳出框架的不被束缚的美感,有种平易近人的顿感热忱。多年过去,她已经褪去了少女的天真柔和,气质愈发平静,浑身散发着知性的光芒。
杜行舟对着她有千言万语,终究没有说出来。
她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应该是刚出门被外面灌进去的风吹到了。对着杜行舟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行舟,好久不见。”
她向杜行舟伸手,杜行舟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握了握,说声:“好久不见,我找你很多年,没想到你在这儿。”
温柔耸了耸肩,眼睛扫到他无名指的戒指,愣了一下。
“你结婚了,恭喜你。”
杜行舟看着戒指,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今年10月结的,她也在瑞士。”
“这样吗?晚上可以一起吃饭,走吧,我带你逛逛。”温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杜行舟接过她手里的包,温柔迟疑了一下,也没有拒绝。
他们并肩往爱因斯坦展览馆走,有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不是没话说,而是隔着这么多年的时光,问题太多,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
“为什么?”杜行舟终于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那个问题。
温柔安静的片刻:“你现在结婚了,一切应该都可以说了。”
“什么意思?”
温柔简单讲了一下当年的事情,杜行舟听懂了。
当年,陈风荷看到杜行舟和温柔感情越来越深,有修成正果的苗头。温柔绝不是她心中完美儿媳妇的人选,她卧薪尝胆、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杜行舟必然要走上已经为他铺好的道路上。
爱情从来都不算什么,一个女人更不在陈风荷的考虑内。
而且她相信,她花费全部心血培养出来儿子,肯定也不会在意什么爱情,别说分手,就是把温柔献出去,他也做的出来。
然而她失算了,看着杜行舟和温柔的感情越来越稳定,越来越真挚,她坐不住了。
她找到温柔,给了她一笔钱,希望她离开杜行舟。温柔当然不愿意,那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对未来充满热情,相信可以改变世界。
在陈风荷第3次来找她的时候,说了她弟弟的事情,如果她一意孤行,那么她的亲弟弟的高中生涯会很过得很痛苦,别说考大学了,能不能全须全尾上完高中都不好说。
温柔害怕了,那个时候,正好有个机会去欧洲,她就选择来了苏黎世理工学院,这一待就是八年,她遵守了承诺,陈风荷也说到做到,并没有找她家人的麻烦。
“行舟,我知道你恨我,站在你的角度,我完全理解。但你很好,并不是什么不值得爱的人。”
杜行舟觉得心里闷得要命,想要呕吐,周遭的空气忽然变得稀薄,景物好像也变得模糊。
他堵着路边的栏杆大声喘气,“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温柔凄然一笑,“行舟,我知道你和陈女士相依为命多年,她想得到的那些也是你一直想得到的,我不能让你夹在中间为难,而且我也不能拿我弟弟的前程去赌。”说完顿了一下,“况且,我们也不能美化没走的那条路,如果我们当时做了另一条选择,说不定比现在糟糕多了。你得承认这个世界上有些感情就是教人成长的。”
沈珩此刻一个人刚从爱因斯坦展览室出来,站在观景台上看风景,感受这所欧陆第一名校的魅力和氛围,她的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杜行舟!他怎么在这儿?!
她觉得自已看错了,揉了揉自已的眼睛,确实是杜行舟。
于是她举起相机把长焦完全打开,把视野中的两个人拉近,确信无疑,真的是杜行舟!
她一下子有点兴奋,想要朝他们奔去,忽然灵光一现,他什么时候来的瑞士?为什么不告诉自已呢?他身边的女孩子是谁呢?大学同学?
下一秒,她看到温柔抱住了杜行舟,而且这个拥抱绝不是朋友之间的蜻蜓点水的拥抱,而是把脸埋进了杜行舟怀里。
杜行舟没有回抱她,但也没有推开她!是温柔!
那个曾经让杜行舟抑郁、自残过的女孩子!她出现了。
他手里还提着她的包,他也帮她提包。是呀,也许他之所以会帮人提包,那么会照顾人都是她手把手教他的。
沈珩石化在当场,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觉得自已活的像个笑话。
她好像被抽去了精气神一样,定在原地,看着两个人,他们在说着什么,也许是回忆年轻时的美好时光吧,试图回到过去,破镜重圆。
竟然杜行川说的是对的,而自已一直最信任的枕边人竟然一直在骗她,还在她身上装了监控。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沈珩远远地跟着他们,看他们肩并肩在校园里面逛,有说不完的话。
他陪她去超市,买菜买日用品,陪她回公寓。
她祈祷自已是误会了,杜行舟只是和她叙叙旧,想要纾解心里的阴影,并不会和她发生什么。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沈珩在寒冷的公寓楼下等了4个小时,心也一点一点的在变冷。
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很没有意思,脏了的东西她都不会再要,更何况是脏了的人。
是他背叛了自已的誓言,她当然可以要求退出。
沈珩不知道自已怎么回的酒店,夜里她做了梦,梦见杜行舟和温柔破镜重圆,他们出入双对,对着她嘲讽,她想逃,可以怎么都走不动,只能站在原地看他们炫耀他们多么情比金坚,多么搭配。
沈珩惊醒,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
她看了看时间,当地凌晨3点,国内已经上午10点,他很想和嫂子打个电话,可是远隔万里,如果自已没绷住,哭了怎么办,他们该多么的担心。
自已已经长大了,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随意释放自已的情绪了。
生活又陷入了僵局,那种痛苦的感觉再次袭来。
其实断情绝爱,好好做学术才是最好的,应该远离红尘中的这些爱恨情仇。
曾经凌飞说过那么多爱,好像这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表达那么多的爱,最后就为了那么一个自已看来不算原因的理由离开了。
现在的杜行舟,她没来由地鼻子发酸,又流泪了,也许结婚的时候,真的奔着跟杜行舟过一辈子去的。没想到也不过几个月,就暗地里与初恋藕断丝连了。
来了瑞士,都没有告诉自已,如果监控没有坏掉,可能自已都发现不了这一切,还被蒙在鼓里。
欺人太甚了!
明明之前说好的,如果遇到真爱,可以体面退出的,他为什么要骗她,这么羞辱她。
真是该死啊,杜行舟,人渣!
她一整夜都没怎么好好睡觉,睡着就会做梦,然后惊醒,再睡再醒,真是痛苦,她不想为了这种人渣流泪,可是毕竟是一年的感情,她投入了那么多。
杜行舟,你得到的太多了,你想既要又要,偏偏不遂你心愿,你从林家得到的东西已经太多了,你下地狱去吧。
她给林璟发了信息:【哥,我这两天就打算回去了,你有要带的东西吗?给你带块表回去吧。】
【不用,你注意安全,别累着就行。】
【那我看着给你买了哈,诶,对了,哥,星云和杜氏现在怎么样啊?你是不是经常帮他们啊?】
现在杜行舟是林家的女婿,生意上需要他说话的地方,当然都会帮忙。杜行舟这半年来登上高位,声名鹊起,人人尊敬,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唾弃的私生子了。
【能帮的当然会帮了,怎么还嫌家里不够支持他啊,8个亿都给他了。】
【不是,哥,以后你别帮他了。】
【?】
【哥,以后他越飞越高,越来越忙,我就更仰望不上他了,我还是更愿意和他过点岁月静好的小日子。】
林璟很惊讶沈珩是这么想的,这个学霸妹妹思考问题的方式真是一绝,这么清楚明确地知道自已的追求,真是让人放心不少。
【之前一直说你恋爱脑还错怪你了。别东想西想的,出去了就好好玩。】
【哥,我认真的。好想你啊。】
【珩珩,是不是不开心啊,发生什么事情了?杜行舟惹你不高兴了?】
沈珩看着信息,视线模糊了,这么好的哥哥,为什么当初不听话呢,父母不让嫁的人,真的不能嫁。
【没有,哥。我白天苏黎世理工大学玩呢,这儿真好,你说我也出国几年书好不好啊?】
【申大不好吗?杜行舟那个变态,他能放你出去。你这才走10多天,听说他已经追着你去瑞士了。】
【我决定了的话,他会支持的。】
沈珩不敢告诉哥哥杜行舟出轨的事情,如果把这件事儿告诉林璟,他会用最雷霆的手段毁掉杜行舟,但沈珩不想让他被彻底毁掉,毕竟对自已还有那么多意义。
她想离开他,开始新的生活,然后带走他不该拥有的东西就够了。
以后他的人生和她的人生就不再相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