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云川一帆风顺活到这么大,从没体会过这种万般情绪堵在心头,理都理不顺的感觉。
问出这话已经鼓足莫大勇气,但一出口就懊悔了。
不该问的。
她的过往和自己没有关系,那些事跟他现在想找她做衣裳也没什么关系。若因此惹她不高兴···
然而没想到她如此坦然,坦然到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苏潋晴翻开帐簿,把前两日他们府上的订单找出来,“先前并非有意隐瞒常大人,只是觉得过往与现在的生意没什么相干。”
“不过终归是我不好,大人有官职在身,又是常侍郎独子,潋晴这样···实在没资格给您做衣裳。”
“定金我会原数奉还的。”
常云川没想到她要退订单,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他十分懊恼,苏潋晴却柔柔道,“我明白大人的顾虑。”
见她侧身吩咐清洛去后头取银子,常云川只觉心口有一把火追着自己,一着急,声音都提高了,“我没有顾虑!”
“也不退单子!衣裳就要你的铺子做!”
苏潋晴被他吓了一跳,瞧他不似说客气话,无奈道,“那常大人是想怎样?”
常云川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下脑袋,好半天才开口,“没什么。是我不好,不该这么问你。”
“你别生气。”
苏潋晴心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难道生气的不是你?跟个愣头青似的冲进来就问。
但她面上十分客气,“我没有生气。只是苏府到底不是我家,而我爹娘也去世了,确实不知该如何跟常大人交代。”
“何况,我也不觉得我与大人之间到了要自报家门的地步。”
前一句是真心话,后一句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苏潋晴岂会看不懂常云川这点心思。
可她早已在苏景昭身上看透感情二字,往后的人生也没想过这个。正因如此,和江晏舟的流言对她而言也不全是坏事。
常云川闻言,越发窘迫。
刚好铺子里有客人过来,他抿唇道,“总之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怎样。我家的衣裳还是归你做,我、改日带那两件秋装来。”
说完,他几乎是跑着消失在长街。
苏潋晴无奈,他若是索性表示嫌弃自己,断了所有往来还好,如今这话又是几个意思?
罢了,是他不退单子的。
“清洛,让绣娘紧着侍郎府的衣裳做,免得常大人过两日再后悔。”
不远处,苏景昭看她在铺子里忙碌,对着客人耐心仔细介绍料子,眼里有笑容,声音又温软又客气。
即便听不真,也能想象到站在她身边的人有多幸福。
本来,那份柔软是独属于他的。
苏潋晴笑着送客人出来,转身回去时好像听到有人唤她,回头一看,街上来来往往的热闹,并没有熟悉的面孔。
难道听错了?
“小姐在看什么?”清洛顺着她的目光也往外瞅。
“好像有人叫我。”苏潋晴也不敢确定。
清洛失笑,“您是不是累了,外头没人叫您。”
苏潋晴揉了揉太阳穴,“确实有点累。我去后头找绣娘商量下公主的衣裳,晚些你找人送花样进宫,每个细节都务必等公主确认再动手。”
“是。”清洛既高兴,也心疼她现在每日都这么累。
看着她进了里间,苏景昭才敢从柱子后头现身,他刚刚确实唤了一声潋晴,可是嗓子哑了,发不出声。
很难听的。
二宝找到他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少爷,您怎么一人跑这儿来了?媚姨娘到处找您,一着急动了胎气。”
“现在等着银子买安胎药呢。”
苏景昭眼里最后一点光都没了。
“少爷,您去哪儿?”
二宝一抬头才发现对面是苏家的成衣铺。不对,是少夫人的铺子。
苏潋晴在里头一忙就到了天黑,绣娘把整理好的单子给她过目,她又安排人送进宫请公主示下,半点马虎不得。
“小姐,为何不全部细节打理好再一并让公主选?这样来来回回得跑很多趟,还耽误时间。”清洛给她捏了捏肩膀,心疼道。
“耽误时间不怕,就是要让更多人知道每个微小细节都是公主亲自把关的。包括花样,后期绣好了也要及时给公主看。”
她喝了口热茶,发现外头夜色已浓。
糟了,是不是又耽误江大人用饭了?
“这是为何?”清洛不解。
“免得她揪着小辫找我麻烦。之后做衣裳也要每日让人瞧见,好证明咱们只做了份内的事。”苏潋晴放下茶盏,书案也来不及整理,拿起披风,“快些回吧。”
结果一开门,江大人已经到了。
正当苏潋晴好奇他怎么没进来,就见江晏舟手里拿着个食盒,有条不紊打量着。
这食盒有点面熟?
“抱歉,又让大人久等了。”苏潋晴乖乖行了个礼。
江晏舟把食盒递过来,眼神比头顶的灯笼还亮,声音不冷也不暖,“在你门口放着的,本官在你宅子里见过。”
苏潋晴疑惑。
清洛却忽然道,“这是那日给苏少爷送粥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