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陵山的枫叶年年最早红,最晚落,因为嘉阳公主喜欢,皇帝在山腰围了一块地建庄子,此处观赏,视野最佳。
皇帝当年登基,流传着一些不太体面的传言,他先是大赦天下,将前太子和庸王手下的一些旧人免了重罪,后又做出疼爱嘉阳的种种举动,以表示自己重视手足之情,这庄子便是其一。
“公主,江大人来了!”
乌雅见马车停下,迫不及待扶着嘉阳公主出来。
日头正好,漫山遍野的红枫把天际都衬得温暖起来。
“大人最喜欢的毛尖儿泡好没有?”嘉阳公主特意选了一身艳红色长裙,配着一头金晃晃的流苏,见轿帘有动静,下意识整了整衣裳。
江晏舟虽是文臣,但有些身手,从其下马车的动作就能窥见腰身劲瘦有力,落地轻而无声。
难得见他穿一身素白,墨发逶迤腰间,如画中君子,叫人难以移目。
嘉阳平日见他都是绯色官服,今日才特意选了身金线描边的红衣。不过这样也好,一红一白,也衬。
昨日江晏舟从暖心阁出来挨了罚,她特意送他出宫,还安慰了几句。听他说今日可能会来云陵山散心,她一早便让人准备上了。
“泡好了,时间刚刚好,江大人一定会喜欢的。”乌雅立在她身后,帮她整理好披帛,确定妆发没一丝不妥。
嘉阳抿唇,“本公主从未在外头和江大人一同···”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江晏舟,见他吩咐人摆了脚蹬,然后掀开车帘,小心翼翼伸手过去,不知说了什么,眉眼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温柔。
里头还有谁在?谁值得他这般轻柔以待?
她认识江晏舟的时候,他还是督工身边的小太监,长得极其漂亮,漂亮到让人倍感危险的那种。这一路走来,嘉阳从不知道他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她看呆了,直到他腕子上撑了一双女子纤细的手,嘉阳眸光一紧,仿佛满眼的红枫都失了色彩。
“当心。”
江晏舟作势又想抱苏潋晴,可下车的前一秒他才把人松开,这会儿苏潋晴低着头都能闻到自己衣服上若有似无的沉水香。
“我自己可以。”苏潋晴面皮薄,只撑了他的腕子,然后稳稳踩到脚蹬上就赶紧松开。
江晏舟扫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臂,“倒是怪本官多事了。”
苏潋晴蹙眉,他今日是怎么了,句句都要挑刺儿。
算了,毕竟是她连累了他。
挑刺就挑吧。
“大人误会,我、我只是···”她压低声音,“担心被别人看见不好。”
江晏舟却道,“本官都不怕。”
嘿,这话说的,苏潋晴没办法了,努力挤出一丝笑,“大人···威武。”
才被御史参了一本,惹陛下动气,就又带着小情人到人前甜蜜,能不威武么。
“好了,不逗你了。”江晏舟和她挨一块儿,“冷吗?”
苏潋晴摇头,“不冷。”
她这才看见身后一处精致庄园,心道,难怪前年重新修了山路,文人墨客只能在山的东面赏枫谈笑,视角最佳的一处原是被哪位贵人建了庄子。
她在苏府八年,一颗心全在苏景昭身上,很少关注外头的事,也没人同她讲。自然不知这是陛下赏给公主的。
甚至,她还以为是江晏舟的,“这庄子···”
话音刚落,乌雅从里头出来,“江大人,公主有请。”
公主?
苏潋晴诧异,当朝公主只有一位,她不由得想到私宅那两个宫女,听说被江晏舟送回宫了。
她自是不愿进去,可乌雅还说,“公主对苏小姐有所耳闻,今日有缘,难得一见。”
她只是一介庶民,没有说不的权利,下意识碰了碰江晏舟胳膊,投递出求救的目光。
他微微弯腰贴过来,姿态亲昵极了,在她的耳边吐气如兰,“现在需要本官了?”
苏潋晴一阵窘迫。
“下官不知公主今日也在,实在抱歉,打扰公主雅兴。”
他拱手虚虚行了个礼,“下官未着官袍,不宜面见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乌雅抿唇,江大人竟连门都不愿进?而且她看得出来,是因为旁边这个女人!
“公主也是微服出来,大人不必在意。”
“高处不胜寒,公主因采菊的事心情失落,独自一人在此,请大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劝劝公主吧。”
乌雅都快把自己说哭了,作势还要跪。
苏潋晴一听往日情分这四个字,顿生好奇。
可江晏舟却没有半点疑虑,而且看这样子,就算乌雅哭着恳求,他也不会动容,“下官不会劝人。”
然后,丢下一脸不可置信的乌雅,拉着苏潋晴的手离开了。
苏潋晴回头瞥了一眼,见大门一开,一身红衣的嘉阳公主急匆匆出来。
“江大人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