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昭是在找死。
苏潋晴缓过神,生怕江晏舟被激怒,可一开口嗓音都哑了,“二宝,还不快把他拖走!”
江晏舟见她脸上都没了血色,眸中杀气更甚,越发加重踩着苏景昭的力度。
“咳咳。”苏景昭抱着他的小腿,唇齿间已有血腥味,却还咧着嘴笑,“看见没?她心疼我。”
“首辅大人,她喜欢了我八年。伺候你也是为了救我。”
苏景昭胸口疼得厉害,可他好像突然什么都不怕了,专挑扎心的话对江晏舟说,生怕首辅大人不动手打死他。
“闭嘴。”江晏舟挤出两个字,周身气焰冷得好像寒冬腊月。
他确实想杀了这个混账。
怒火从胸腔扑上来的时候,几乎烧红了眼睛,苏潋晴却不知何时过来的,柔软微凉的手掌轻轻搭在他腕子上,江晏舟瞬间清明许多。
她气息还有些不稳,可目光清亮中带着一丝担忧,冲他微微摇头。
巷子口围了很多人,苏景昭口出狂言侮辱首辅大人是他的错,若江晏舟动了手,只怕明日早朝就有不少参他的折子。
打人事小,当街争风吃醋实在难听。
可苏景昭这般逼他,若他视若无睹···苏潋晴都看不下去。
她紧紧抓着江晏舟腕子,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苏景昭,你听好了。我是喜欢过你不假,可苏家欺我瞒我,不但想霸占母亲留给我的铺子,还想下毒害死我。”
“我既没有遂了你们的愿不明不白死掉,从此以后便与你们苏府再无瓜葛。”
苏景昭瞳仁一紧,僵硬嗤笑,“我还没不要你,你倒理直气壮了!苏潋晴,我对你仁至义尽,你别不识好歹。”
江晏舟脚掌用力,隐约能听到苏景昭胸腔骨头被压迫的咯咯声,“不识好歹的人是你。”
苏景昭疼得面目扭曲,说不出话来。
苏潋晴接着道,“还有一事你也误会了,我当日并不是求首辅大人放你,而是求他不要放了你。”
苏景昭的痛蔓延至全身,愤然捶打着身下冰冷的地板,一个字都相信!
“我与首辅大人清清白白,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对我而言都没影响。”
“我既要和苏家断绝关系,这八年来的吃穿用度也已让人列了账本,但苏瑞八年在我铺子里做阴阳账,从中捞了多少,我也算得清清白白。”
“你们欠我的还不清,银子我也不要,只要你苏景昭写一封和离书。”
苏潋晴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苏景昭先找上了门。
她示意清洛去拿账本,又垂眸对江晏舟道,“劳烦大人做个见证。”
江晏舟察觉她的手冰凉且发颤,眸光一软,“长宁,给苏小姐拿件披风。”
“我···”苏景昭咬着牙才发声,就被江晏舟一脚踢开,肋骨处又疼起来。
江晏舟要握苏潋晴的手,被她先一步抽走,他眉心压了压,又道,“外头冷,进去处理。”
苏潋晴摇头,“就在这儿。”
她让当着所有人的面和苏家、苏景昭断绝一切关系!并且还要让所有人知道是他们对不住自己,而她苏潋晴无亏无欠。
只是,到底拖累首辅大人了。
一想这段时间江晏舟对她的种种,她抱歉道,“污糟事,脏了大人耳朵。”
江晏舟盯着她好一会儿,可苏潋晴像是故意不肯抬头看他,还退后了两步。他眼神一凛,一把抓住她冰凉的腕子,从长宁手里取过披风,亲自为她披上,不容她躲闪。
其实披风也是凉的,可苏潋晴忽然身上就热了。
清洛将账本拿过来,苏潋晴丢给苏景昭。他错愕着翻了几页,知道她的铺子赚钱,可没想到苏家贪墨了这么多。
很快,和离书也写好了。
苏潋晴提笔,每一笔都像要把八年的种种挖出来,每一笔都浮现母亲当年悬白绫的无助痛苦,每一笔都让她控制不住的颤抖。
江晏舟侧身为她挡着人群和寒风,大手轻轻压在她肩上,沉水香一点点包围过来,“不着急,慢慢写。”
他的声音似有魔力,苏潋晴从极致的痛苦中抽出思绪,想到在锦云巷吃过的陵川菜、桂花糕、蜜饯,还有糖葫芦,甚至在最难过的那一日,大人陪她吃了螃蟹宴。
她慢慢定下了心。
一纸和离书重若千钧,当头而下。
深陷震惊无奈的苏景昭茫然眨了眨眼,冰冷的纸张,清晰的字迹好像在剜他的骨头。
“潋晴,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账上的事我不知道,我们、可以再谈,我爹不可能···”
不等他说完,苏潋晴漠然打断,“以后你我再无任何关系,见到我记着叫全名,或者苏小姐。”
“潋晴,不是你能喊的。”
苏景昭眼睛通红,唇角的血迹已经干涸,死死抓着那张和离书,“我不签!你就是我苏景昭明媒正娶的妻!”
苏潋晴对江晏舟行礼,“剩下的事,麻烦大人处理了。”
江晏舟对她的果决十分欣赏,眉宇间早看不见苏景昭带来的阴郁,一挥手道,“请苏少爷签了,然后带他去医馆看看。”
“往后苏少若是有什么后遗症,尽管来找本官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