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潋晴跌坐在椅子上,无论清洛和平安怎么呼喊,都听不见。
悲痛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吧哒吧哒往下滚。
这些年受得委屈再多,哪怕是大婚那日所有期待全都破灭,她都没哭过。而现在,想起当年推门而入,看到母亲吊死的情形···全身力气好似都被抽干了。
她就说母亲怎么突然就丢下自己!
明明说好一起和舅舅回京城,明明她还说要送自己去父亲的学生那儿好好念书。
明明···她可以不必失去母亲的。
什么官府追查,什么泄漏消息,都是苏瑞骗她们的!
苏瑞毒死了自己的亲妹妹,也毒死了苏潋晴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小姐,您别吓奴婢!”清洛都给她跪下了,一碰苏潋晴的手,发觉凉得透骨。
平安杀人无数,一看她这样子便知是哀恸到了心死,要么从此神魂俱灭,要么带着满身戾气过完余生。
这、这可是首辅大人看重的人,他该怎么办?
刚刚是不是说错了话了?
早知道就不卖弄了,直接说有毒就算了,干什么要给她解释啊!
“苏小姐!”
平安一时不防备,腰间佩剑竟被苏潋晴猝然拔出,只见她双目猩红,气息短促,咬着牙根,“我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清洛这次反应快,拦腰抱着苏潋晴,“小姐!杀人要偿命的,为了他不值当。夫人让您无论如何都好好活着!”
苏潋晴胸口一阵起伏,眼泪簌簌而下。
平安上前夺剑,发现她浑身紧绷,克制不住的发颤,好像要把剑柄捏断一般执著。
苏潋晴痛不欲生,喃喃道,“是他毒死母亲。”
“他毒死了母亲···”
*
江晏舟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内阁与众臣商议外邦呈递的条件,一听苏潋晴提着剑要杀苏瑞,“啪”一声丢下手里的折子,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拂袖而去。
“这、什么要紧事让首辅大人就这么走了?”
“多半是陛下有要事召见。”
几个老臣询问了守门的太监,只得了一句,“首辅大人有私事处理。”
这下越发炸了锅!
江晏舟向来是自己不吃不睡也要盯着他们把事情办妥,想偷懒都没门儿,哪里见过他因为私事撂挑子不干,说走就走?
江晏舟赶去宫门中途,遇见了嘉阳公主。
“江大人怎的行色匆匆?”嘉阳公主特意下了步辇,一脸关切走过来。
嘉阳公主姿色一般,也就新帝登基后得享尊荣,浑身才有了些皇家气度。
“家中有些事要处理。”江晏舟躬身行礼,“恕臣不能给公主行大礼。”
若是旁人这么说,嘉阳公主必定要多心对方看不起自己,可江晏舟这么说,她一点不在意。
她挡着路,“大人身边连个熨贴伺候的人都没有,家中能有什么急事。”
江晏舟虽低着头,眉宇间反倒透着股压迫和不悦,“微臣的事不敢劳烦公主操心。”
嘉阳公主脸色一白,“江大人是怪罪本公主给你送侍女一事?”
江晏舟默认。
嘉阳公主见他一身绯色官服,眉眼好似多年都未变,不,那双眼睛比从前更冷了。而他对自己,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一直疏离有礼。
“近日朝里朝外有些流言,本公主听了不是很高兴。大周今日之所以海晏河清,与江大人多年辛苦分不开。”
“外头那些人不懂,本公主却是明白的。那两个侍女乖巧懂事,绝无非分之想,大人留在身边也好让谣言不攻自破。”
嘉阳公主压着声,一副我为你好的真诚。
江晏舟用一种算不上友好的眼神看着她,“公主慎言。”
“外头的人说什么,微臣还不至于受影响。大周能有今日是陛下治国有方,还请公主看在微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放微臣一马。”
嘉阳公主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本公主没有···”
“微臣告退。”
江晏舟脚步匆匆,笔挺的身姿很快消失在她视线里。
江晏舟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心上,一路马不停蹄回到私宅,连衣服都没换就去了内院,边走边听平安细细汇报。
“苏家居然有幽冥之毒?”江晏舟清寒的眸子泛冷,远远看到苏潋晴坐在窗下,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整个人看起来弱小又孤独。
苏瑞居然想毒死她!要不是有平安在,她现在···
“属下不敢确定,但应当不会错。”平安有道,“据苏小姐所言,她母亲很可能也是被苏瑞用幽冥害死的。”
江晏舟眼神一沉,眼底爆发出阴冷寒意。
“立刻派人去陵川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蛛丝马迹。苏瑞一门心思攀附权贵,若是仅仅为了她母亲在京城的铺子,就该连她一块儿杀了,再随便找个理由把铺子转移到自己名下。”
“他养了苏潋晴八年,绝不会是为了送她贿赂本官。”
他可没忘,自己喜欢新嫁娘这个消息,是从宫里传出去的。
江晏舟收敛身上冷意,挥手让平安退下,又吩咐长宁,“上次买的蜜饯还有吗?”
“再端些桂花糕进来。”
他前脚刚进门,清洛面带喜色,“小姐,大人回来了!”
苏潋晴蓦然抬眸,清冷的眸子沾着浓烈的哀伤,见他进来勉强提起些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