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
锦衣卫架起苏景昭胳膊的一瞬间,他抖若筛糠,“我不去,我不要去!”
“求求你们,放过我。”
他真的要疯了,从苏潋晴探监后,每日他都会被架去目睹同窗受刑,吓晕了就用凉水泼醒,或者直接被刺耳的惨叫唤醒。
一百零八种刑罚,从头到脚,刑具上的血一层又一层,粘着的皮肉数不清是多少人的。还有和他交好的一位公子,受不得辱,骂了锦衣卫和江首辅两句,就被摁着用了梳洗之刑。
就是用钉满长钉的木板在脊背上梳,衣裳连着皮肉梳下来,血流如注,不过几下就见着白花花的骨头。
都是拿笔杆子的书生,哪能受得了这些,那人当下就疼晕过去,不消片刻又被凉水泼醒,强行往舌头下塞参片吊住气,活生生让他尝那滋味。
苏景昭没地儿躲,蜷缩在角落,被锦衣卫拨开眼皮强行“观赏”,后来他只要一闭眼就是满目的血和惨叫,吓得尿了裤子。
“我爹给了你们银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我不去,放开我!”
“要不你们就杀了我。”
苏景昭哀嚎着被拖出牢笼,却不是往审讯间去,而是到了茶室给他解手脚上的镣铐。
“苏少爷,恭喜您能回家了。”收拾刑具的锦衣卫瞥了他一眼,见他身上污秽不堪,嫌弃地挥手在鼻前扇了扇。
苏景昭以为轮到自己受刑了,神魂俱颤,“不,不要,我是冤枉的。我爹、我爹会救我···”
“你们敢动我,都不得好死。”
若是几日前他还能趾高气昂恐吓两句,现在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半点儿底气都没有。
冰凉的刑具往地上一砸,苏景昭吓得抱头哭嚎。
两个锦衣卫嗤笑,“苏少爷误会了,咱们是要送您离开诏狱。”
离开?
苏景昭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下一秒,铁门打开,刺目的光线照进来,紧接着管家悲戚的声音传入耳中,“少爷!”
苏景昭就好比站在奈何桥上得了还阳机会,身心在阳光下一点点苏醒,喉咙一颤,眼睛通红。
直到被扶上轿子,书童哭着鼻子给他换衣梳头,他都没能完整说出一句话。
管家点头哈腰给送他出来的锦衣卫塞银子,两人也不客气,调侃道,“苏少爷好福气,刚登科又遇新婚燕尔,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儿。”
“可不是,苏少爷可得好好对人家,别辜负了一番真情。”
管家脸色有些僵,赶紧把轿帘放下,也亏得苏景昭还没完全回过神,没听懂他们话中有话,只是两人那眼神让他觉得奇怪。
他们是说苏潋晴吗?
也对,诏狱这种地方,寻常女子根本不敢来,苏潋晴却是来看过他的。
不过她爱自己,刀山火海也是愿意的。
书童给他换了干净衣裳,擦洗了脸上的血污,才有个人样,四五日的时间,风华正茂的苏景昭再不见往日骄傲。
“少爷,到家了。”
轿子落地,管家和书童一左一右搀着他出来,苏景昭腿软无力,乍一见周遭看热闹的人还下意识紧张。
奴仆不断驱散围观的人,可那些话还是钻进了苏景昭耳朵。
“还是苏老爷有本事,案子还没查清,那么多学子都没出来,这苏家少爷当真回来了。”
“这还用想,你也不看看人家多卖力的伺候,早晚的事。”
苏景昭直觉不是什么好话,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才发现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很奇怪,不是见他出了事幸灾乐祸,也不是酸他早早出了诏狱,而是···鄙夷的嘲讽。
好像他没穿衣服,又或者做了什么丢人的事。
苏景昭觉得奇怪,低头打量一眼,书童给自己换的衣裳是新料子,腰间挂着的玉佩也够这些穷人几年的吃喝了,他们凭什么嘲讽自己。
“少爷,老夫和夫人等您好久了。”
管家见他脸色不好,赶紧搀着人进门,又使眼色让奴仆关紧大门。
“景昭!”
“大哥!”
赵氏和苏景云双眼通红扑过来,满心的急切和欢喜都写在脸上,苏瑞欲言又止,上下打量了苏景昭一番,抿起个心疼的笑。
感觉母亲温热的手掌贴上来,苏景昭才觉自己真的回来了。
一瞬间,这些天的惊恐委屈还有不甘屈辱全都涌了上来,哽咽道,“爹,娘,让你们担心了。”
“我儿!”赵氏见他瘦了一圈儿,泪如雨下,“快进屋,他们有没有动你,快让娘看看有没有受伤。”
苏瑞也道,“刘大夫已经等半天了。”
苏景云擦着泪吩咐丫头,“快去把大哥喜欢的点心端过来,还有参汤。”
话音刚落,媚娘姗姗来迟,一见苏景昭亦是眼眶通红,“参汤温度正好,奴婢伺候少爷用。”
说到最后也是泣不成声。
整个苏府上下都围着苏景昭转,唯独不见苏潋晴,往日苏景昭别说出远门,就是回来晚些,她也一定在院里等着。
可等刘大夫给他检查完身子,开了补药,媚娘伺候着用了参汤和点心提神,赵氏忙着叮嘱下人给少爷做什么菜式补身子,最后连苏瑞都问了他诏狱的情况,苏潋晴还不见踪影。
苏景昭好几次想问都被打断,后知后觉意识到好像府里的人都回避着苏潋晴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