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棠钟淮竟是又在人眼皮子底下曲指敲了一下，“绵亶可向来是无声胜有声！”
温堇饴眸中光亮一闪而过，轻呼一声：“这下怎么这么重啊？！”
“棠总，我可劝你三思。”方允君慢悠悠出声道，语气却是冷飕飕的，“打闹就算了，要是真弄疼了……”
“呵，那你就等着季阕非打上门去吧！在此之前，我倒是能先帮棠总松松筋骨。”
“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力道。”
棠钟淮没空搭理方允君，只是赶紧伸手在温堇饴发顶轻轻揉着。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揉揉，还疼不疼？”
“不疼了，你赶紧把你的手从我脑袋上拿开。”
温堇饴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已脚的感觉，竟还不忘偷偷瞄了一眼方允君，挑眉示意自已无碍。
对于温堇饴的话，棠钟淮自是不肯，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自已又被这人捉弄了。
更是趁着此番，在温堇饴发顶揉个不停。
温堇饴忍无可忍：“棠钟淮！你不仅把我头发揉乱了，还给揉油了！”
“没有，我控制着力道幅度呢，绵亶头发清爽得很，不用担心。”
“还不用担心，你再揉下去，什么样的头发揉不油啊？”
“行行行，我不揉了！”
方允君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有些欲言又止。
“绵亶，你的发型……似乎……全乱了，头顶发带处最是凌乱。”
说着，还拿起手机对着温堇饴，黑屏上清晰显现出来这人头发的狼狈。
“棠钟淮！你看你干的好事，我的发型全被你毁了！”
“对不起，我一时没忍住，好像是揉得……有点过分。”
“我的发型已经毁了，你一句对不起就想揭过吗？你赔我！”
方允君看热闹不嫌事大：“男生好像还真没几个会扎女生头发的。”
“我哥不就是嘛，小时候帮我扎了一次头发，从那次以后，我再没让他碰过我的头发。”
“旌悠她哥，还有你哥，不也都是嘛！不是没轻没重的，就是跟作法似的，慢吞吞的。”
棠钟淮也想起了自已的尝试经历，默默接声。
“很小的时候，我也帮旨柔扎过一次头发，从那以后，她看着我就躲，生怕我再折磨她的头发。”
若是别的时候听到这些话，温堇饴或许还能笑一笑，但现在却是越听越火大。
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开的口：“棠钟淮，所以……你要怎么赔我？！”
棠钟淮缩了缩身体，难得有些迟疑不决，吞吞吐吐道：“可以以后慢慢赔吗？”
“嗯？”
“以后你需要什么，都跟我说，当做赔偿，可以吗？”
“呦！”方允君来了兴致，挑着眉头笑得灿烂，“棠总这么大手笔，是打算赔到什么时候啊？”
突闻此言，棠钟淮却是眸色幽深暗沉，眉眼间尽是认真，出口的语气亦郑重无比。
“能陪多久陪多久。”
方允君嗤笑出声：“你得绝症了？”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要不然的话，棠总……是怎么说得出来这么没出息的话的。”
“这……么没出息吗？”棠钟淮无颜面对，讪讪道。
“嗯，要不然呢。”这话虽是对棠钟淮说的，方允君的目光却是直直朝向温堇饴。
“有心上人的人自然应该肆意张狂些呀，应该说……想赔多久赔多久，怎么会是能不能呢？”
“还是……棠总外强中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棠钟淮了然，郑重其事地点着头：“方小姐说的是，是我说错了，我确实太没出息了。”
温堇饴沉默不语，只是微微垂眸，拿起小勺子，一下一下吃着自已的这份甜品。
突然想起自已的头发，抬头看向对面的方允君：“允君，你帽子借我一下。”
“嗯，给。”
温堇饴迅速戴上帽子，而后继续低头吃着自已的甜品。
这时候，小姑娘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姑姑，‘魑魅魍魉’怎么写啊？”
小姑娘现在的发信息水平停留在手写阶段，自已写得开心，对面的人等得也开心。
温堇饴有些好奇：“嗯？爰爰什么时候学的这个成语啊？”
“哦，这个呀，是我和爸爸妈妈商量要来这枫城时，爸爸随口说的。”
“嗯……原话好像是……那枫城魑魅魍魉，百鬼夜行，爰爰和姑姑们遇到危险，可一定要跟爸爸妈妈说。”
“爰爰真棒。”
温堇饴毫不吝啬地称赞道，只是碍于中间还有一个棠钟淮，只好示意这人帮小姑娘写这几个字。
棠钟淮自然应允：“爰爰，淮叔叔帮你写，好不好？姑姑坐在最那边，不太方便。”
“嗯嗯，谢谢叔叔。”
小姑娘将自家姑姑的手机递给棠钟淮，睁着大眼睛仔细盯着屏幕。
直到看到棠钟淮一笔一画写完第一个“魑”字，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字笔画怎么这么多？”
棠钟淮轻笑出声，指尖虚虚对着提示词中完整的这四个字，温声询问旁边的小姑娘。
“爰爰是想直接点下，还是想看着淮叔叔完整写完这四个字啊？”
话虽是对着小姑娘说的，余光却是在注意着另一边的人。
果不其然，这人养出来的小姑娘和这人就是相像，折腾人的脾性都一般无二。
就见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再次响起，那眼睛中的狡黠藏都藏不住。
“那还是叔叔完整写完这四个字吧，我好看的仔细些！”
“嗯。”
棠钟淮应下，抿唇掩着笑意，这次却是直接回头，冲温堇饴无辜地歪了歪头。
温堇饴轻咳一声，垂眸避开这道视线，继续吃着自已的甜品。
“叔叔，淮叔叔？”
“哦，叔叔这就写给爰爰看。”棠钟淮转身，开始一笔一划写下这三个字。
小姑娘两手捧着脑袋，仔细看着这几个笔划复杂的字慢慢显现完整，默默在心中记着。
“哦，我记住了，就是一个‘鬼’字偏旁再加上一个字，除了第一个字，其他三个都很好记。”
“嗯，其实它们的出处记载是这几个字。”棠钟淮继续写给小姑娘看。
——螭魅罔两。
棠钟淮将手机屏幕往温堇饴这边挪了挪：“对吧，绵亶？”
温堇饴瞥了一眼：“嗯。（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两，莫能逢之。”
“出自《左传·宣公三年》，先秦左丘明所著，这一篇应该是《王孙满对楚子》。”
小姑娘向来好学，看向自已姑姑时，大眼睛里充满着求知的光芒。
“姑姑，你刚刚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呀？”
温堇饴自是知无不言，仔仔细细给小姑娘解释着。
“意思就是——百姓进入山林河川，不会遇见不顺的东西。而那些害人的鬼怪，也都不会碰到。”
“为什么啊？他们怎么这么厉害啊？”小姑娘继续追问。
“嗯……因为……天下‘在德不在鼎’。这篇文章和姑姑先前给爰爰讲的楚王问鼎的故事有关。”
“哦，是那个嚣张至极想要问九鼎的楚王啊！然后呢，然后呢，我记得姑姑说楚王当时被人赢了言论。”
“嗯，这篇文章便详细论述了那番言论。楚王嚣张欲问九鼎，周大夫王孙满妙转机杼，以鼎言德，凌厉相论。”
见小姑娘还要继续追问下去，温堇饴无奈。
“好了，若再说下去，恐怕要将整篇文章说个清清楚楚，才能彻底解了爰爰的好奇。”
“不如这样，等回家后，姑姑给爰爰找找关于这篇文章的资料，仔仔细细给爰爰讲一讲，好不好？”
“好，姑姑最好了。”小姑娘满意了，黏黏乎乎看着自家姑姑，星星眼眨个不停。
棠钟淮轻咳一声：“爰爰，叔叔还在呢！”
小姑娘赶紧甜甜道谢：“哦哦，淮叔叔~谢谢淮叔叔，我现在会写这几个字了。”
棠钟淮笑着点头：“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