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柴煦力敌四将之后,祝家庄尽皆丧胆,只紧闭庄门不出。
而柴煦虽破盘陀路,但祝家庄毕竟防备严密,兵丁众多,一时也不敢轻进。杜迁因伤撤回山寨,只好令刘唐领着杜兴分出一军堵住后门。
一时间,双方僵持此处,祝家庄前陷入了一股诡异的平静,双方都在等待扈家庄的消息。
另一边,杜壆正伏在路上摩拳擦掌,祝家庄大战的动静已经传开。杜壆暗自思量,约莫着一二日扈家庄便会出兵。
要说杜壆现下心中其实正憋着股劲。你道为何,只因虽然梁山众将都知晓杜壆本领,对其任职千户并无不服。但这也掩盖不了在众将之中,唯有杜壆无有尺寸之功的事实!
先说早在聚贤庄便跟随柴煦的几人,杜迁自不必说,两次救护王进与太公,为山寨首功。王伦兄弟是文士,虽无战功,也有实绩。刘唐数次厮杀,就连自已这条命,都是靠着刘唐悍勇方才得救!
而后来的几位,阮氏三雄一把大火,四方州府绿林皆知梁山威名,功勋卓著。就连存在感最低的朱贵朱富两兄弟,都有打探军机,勘定舆图情报的成绩。
而自已呢,除在柴煦入东京时看守了几日庄子之外,竟再无其它功劳!承蒙哥哥信任,离去之时将商队重任交给了自已,可却出了纰漏,竟折在一个偷儿手里!以至当下局面。
虽说刘唐终日愧疚,认为此事乃是他的错。但杜壆又何尝不自责呢,若是自已并未被那偷儿戏耍,如何有后来之事?
所以那日柴煦说要打祝家庄时,紧跟着刘唐请战的便是杜壆!他实在是太需要一场大战来证明自已了!
正在杜壆胡思乱想之时,远处一员哨骑飞马来报。
“千总!打西边来了一队人马,约有千余人,打头一杆大旗,上书扈字,小人约莫便是那扈家庄派去救援祝家庄的兵马了!”
杜壆,连忙上前,急急问道:“可有看见领头的是男的女的?”
那哨骑原是聚贤庄的老庄客,知道杜壆本领,也知其如今窘境,不由嘿嘿笑道。
“正是女将!天佑千总,此战一成,千总便是大功在握了!”
杜壆得知大喜,因为柴煦有言,若是男将,只需通报。若是女将,方可厮杀。今时扈三娘领兵到此,正是用武之时!
杜壆当即喝令所有人停止休息,披挂上马做好突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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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家军中,扈三娘正与一旁扈成说道。
“哥哥,你与父亲定下婚约之时。常说那祝彪英勇,祝家兵精。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堂堂丈夫,竟被一伙草寇打的闭门不出!反倒要本姑娘前去援救,甚么道理!”
扈成眼见扈三娘插着双刀,在马上抱怨。不由一笑,说道。
“妹妹莫要使性,那柴煦岂是寻常草寇?其乃龙子龙孙,又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高徒,江湖上威名传扬已久。祝彪虽也英勇,毕竟年少。纵有一时之失,也是难免。”
扈三娘扁了扁嘴,说道:“纵然不是寻常草寇,那便也是个草寇。兄长休要替那祝彪开脱,此番与他解了围,本姑娘定要羞他一羞。如此羸弱,如何配的本姑娘。”
扈成听得,不禁皱了皱眉,正待开口。忽然听得一阵雷声由远及近,脸色随之大变。长枪一招,高声呼喝道:“贼人马军!列阵!列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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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军队首,杜壆微微欠着身子,蛇矛夹在腋下平举,胯下骏马疾驰,直奔扈三娘而来!
扈三娘饶是一向自认巾帼不让须眉,面对已然冲锋起来的马军也是不敢正面撄其锋芒,急忙与扈成绕至阵后稍避。
扈家庄客面对疾奔而来的马军,竟是无有慌乱,按照扈成所令快速结成团阵列于当道。
杜壆不禁暗叹,实力稍逊的扈家庄客都有如此纪律,何况那祝家李家。此三庄,当真都是有本事的。若是数月之前,纵使自已武艺再高,也定然不敢领兵与之交战。
不过如今么,呵呵。
但见杜壆不慌不忙,面对扈家已然结好的阵势,马速不减,只把蛇矛向天画了个圈,当下便有亲兵高叫。
“分!!”
随此一声掷地,梁山马队当即便是一分为三!
左右两队直奔团阵侧翼而去,当中一队则是由杜壆为首,齐齐自布兜之内拿出一根短矛握于手中。
扈三娘纵是少经战阵,如今也是知晓杜壆何意,当下一声娇喝。
“前列举盾!后军分出两队随我兄妹二人拒贼!”
随后便与扈成各引一军分兵来挡侧翼马队!
杜壆眼见如此,却并无半分动摇,只是默默数着两军相距步数。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就在杜壆马队与扈家团阵相距五十步之时,杜壆高举的蛇矛猛然向前一挥,大喝道。
“投矛!!”
一声令下,百余短矛自梁山马队之中呼啸而来!借着战马高速奔驰,直射扈家团阵!
纵使前军举盾,毕竟木盾,并非军械。如何挡得住借由战马惯性而来的投矛!!
大部分投矛皆是穿透盾牌钉在其后庄客身上!尤其杜壆所掷,竟是直接将当先那面盾牌轰碎,投矛余威之下,立毙两人!
扈家前军经此一击,登时便损数十人!不待其有所反应,百十匹战马早已到得眼前!随之狠狠撞入阵中,前军已乱的扈家团阵就如同一张缟素遇上强弩!只顷刻间便被凿了个对穿!
扈成大惊,当下便撇了庄客欲要寻得扈三娘逃走。
杜壆哪能让其如愿!眼见扈家阵势已乱,当即号令马军继续往复绞杀。而自已却是在扈家阵后绕了一圈,直奔扈三娘而来!
扈成早便瞧见,只可惜武艺平平,如何能在乱军之中杀来援救!只得高声呼叫,好教扈三娘有所警惕。
扈三娘正与梁山马军交战正酣,听得哥哥声音,回头一看,杜壆已然近在咫尺!只好急急回马迎战。
杜壆凭借马速,一矛便搠将来!扈三娘慌忙架起双刀拦打,双方兵器正要相交之时!
却见杜壆突然将蛇矛往后一缩!扈三娘双刀架空,心下便知不妙!急急欲要收回双刀,可已失了先机,如何却能快得过杜壆!
杜壆右手松了蛇矛,轻舒猿臂,一把抓住扈三娘肩甲,只一拽!便将扈三娘倒拖下马,放翻在地!早有亲兵上前,使枪逼住,活擒了她。
扈成眼见三娘被擒,当下不敢再继续恋战,便引了数十人突出重围,只怕杜壆马军追赶,于是当下弃了马匹,急急奔入山林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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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郓城县内。
时文彬得知柴煦点兵下山攻打祝家庄,心头大惊。急忙唤得众人前来议事。
不多时,郓城县一干人等便已齐齐候于堂前。时文彬眼见人齐,当下说道。
“今日叫你们众人来,不为别的。只因那梁山泊贼首柴煦已然点兵下山攻打庄户,我等虽不是那方百姓的父母官。但为官吏,眼见百姓遭难,怎能不闻不问?我欲出兵征伐,救护百姓!诸位可有异议?”
把首的雷横率先躬身一句,“恩相但有吩咐,小人无有不从。”
朱仝心向柴煦不假,但经济州府前一事,对时知县心头有愧,因此并未言语,只是随着雷横上前一礼。
余下众人也纷纷称颂,言说愿从时知县调遣。
时文彬目光扫过众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意。随即长身而起,高声发令道。
“既如此,点起本县全部可战之兵!仅留必要衙役把守,本县亲自领军!朱仝雷横为副将,即刻发兵,救护祝家庄!”
且说那时文彬点起全县数百土兵,伴着朱仝雷横二人,便是直奔独龙冈而来!
入夜,柴煦这边早已得报,当即便是升帐议事,除把守后门的刘唐外。王伦和刚刚回营的杜壆尽皆赶来。
盏茶时分,二人便到,王伦刚刚入帐便笑眯眯得躬身道喜,说道。
“小可恭喜哥哥,扈三娘被杜千总所擒之事,小可已然知晓。此事已成,那祝家庄便是在外无有援兵,在内兵无战心,破庄之日已在眼前!杜千总此番所立,乃是首功。”
杜壆笑得合不拢嘴,躬身向王伦还礼。
柴煦苦笑一声,说道:“无有援兵倒是未必,朱富兄弟让人加急送来的,兄弟且看。”
说罢,柴煦便把朱富遣人送来得书信递给王伦,让他与杜壆传阅。王伦接过,细细读罢。在座上沉思良久,后长吐了一口浊气,说道。
“这时知县当真难缠,此番倒是麻烦。”
柴煦呷了口茶,说道:“便是如此,这祝家庄本不是他所管辖地面。今番越境,还亲自领兵,不知其意欲何为。但若是撤兵离去,再想找到如此机会以充盈钱粮壮我梁山实是困难。”
杜壆挠了挠头,问道:“王文书,你与哥哥有何可愁,不过区区几百土兵有何难办。只要哥哥一声令下,俺这边再领马军前去,必擒得那时文彬而来!”
柴煦沉吟良久,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相信那时知县没有后手,还是我亲自前去,杜壆兄弟先驻守此地盯着祝家庄。凡事多多听取王伦兄弟意见,我自领兵前去一探,看其意欲何为。”
王伦却是在一旁紧皱眉头,突然猛地起身,口中言道:“哥哥且慢,不可如此决断。”
柴煦把眼来看王伦,说道:“王伦兄弟,有何见教?”
只见王伦一拱手,张嘴急急说道:“小可方才已然想通其中关节,这时文彬此计当真毒辣,哥哥若去,则中计也!”
柴煦连忙追问,杜壆也是坐直了身子,听着王伦解释其中深意。
在王伦的推断中,济州府尹收了钱财已是不肯发兵。若那时文彬知会过济州府尹,不说是否准许,我梁山也必然得到消息。而此番他出兵之后,才被我探查到。
可见其此番引兵必未曾知会上官!既如此,未有知会上官,却又以知县之身,领兵越境,此乃大罪!若是只为救护祝家庄,何需把自已也搭了进去!
“既做得如此,则其所图者必然不是单单阻我梁山吞并祝家庄,而是要遏制甚至重创我等!”说到此处,王伦顿了顿,擦了擦汗才继续说道:“小可愚钝,所能想到遏制我梁山的唯一手段便是引得朝廷注意。”
杜壆皱了皱眉,说道:“可我等又不是没有杀过官兵,广济河一战官军死伤近千,添上数百土兵,如何便会引起朝廷注意?”
“若是再加上一位素有贤名的文人性命呢?”
杜壆听得,一时失语,不知该做何话讲。
柴煦叹了口气,他本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只因到了大宋见惯了贪官污吏,兼有前世阅读原著的影响。所以从未想过这大宋基层官员会做出以身做饵损已利国的事。
今时在王伦的提醒下,他也已然想通了时文彬的后手,把话头接了过来。
“朝中本已有一高俅时时欲除我等,时文彬知晓另三位必有一人护我梁山。但他也知道那是建立在我等只是杀了些在其眼中粗鄙的武人庄户又出手大方的基础上。但若有一位贤德文官死于梁山之手,纵是官职低微,纵然钱财铺路。”
“凭当今朝廷对读书人的重视,那位岂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再继续来保我等?要知其虽为奸臣,但奸臣之间亦有政争。高俅在侧虎视眈眈,如是硬保,岂不是自落话柄与他?”
“况且,我等上山以来,与民秋毫无犯,今番攻打祝家庄也是事出有因。我本欲破了祝家庄后再广分钱粮土地,以彰显我等并无害民之意。若他死在此处,百姓将何以看我等?我等苦心营造出与其他强人的区别形象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
柴煦踱步到军帐门口,又是长叹一声。
“先破我朝中庇护,再断我底层民心。时知县,忠心体国,以命为饵,纵是与我敌对,柴煦依然敬佩。”
众皆默然,不知过了多久,帐外斥候来报。
“统制,营外有一人自称扈家庄来人,伴着数车钱粮前来求见统制。”
王伦一喜,将书信往手心一打。
“来的正是时候!哥哥,破此计策,全在来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