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招宝将画卷和一堆纸放在不会染到火的小崖边,他看了看已经全部烧着的屋子,又看了看离屋子最近也已经被点着的树,赶紧跑过去,在离火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清理了下地面容易着的树叶树枝,将挨着的树踢断,尽量让火势不会蔓延的太大,这山丘要是真整个着起来,怕是会连累不远处的几户人家。
不知过了多久,王招宝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一看,是宁王府的人,看来是来救火的,和他们一起整理出一段路,才赶紧回了丘顶,一屁股坐在小崖边,看了看脚边的画卷,累的将面罩取下,喘了几口气,见有几个人朝这边来,才又戴上。
苏年一路跑到丘顶,紧紧跟着的福根拦也拦不住,所幸火势没有再蔓延,有渐渐变小的趋势,苏年喘着大气,看了眼黑乎乎还冒着点火的屋子,大喊,“大非!”
一转头,一个人影从小崖边站了起来,苏年脚下一顿,松了几口气闭了闭眼,让福根在原地等着,才朝他跑过去。
“小王爷?”王招宝转身面向朝这边跑来的苏年,见他顶着一头乱发,“你怎么……”
苏年一把抱住大非,他的气还没喘匀,胸口剧烈起伏着。
这是第三次了呢,王招宝愣了下,眼神立马柔了下来,抬手安抚的拍了拍苏年的背,笑道,“我没事,小王爷,你别担心。”
苏年顺了顺气,舔了下唇,闭了闭眼,才微微推开大非,好好的看了看他,他的双眼发红,露出的额头都是脏脏的,身上的衣服有几处被烧破了,“受伤了吗?”
王招宝摇摇头,弯腰拿起那三卷画卷,“喏,你母妃的画卷没事。”
苏年低头看了眼大非双手拿着的画卷,画没事,但是卷轴的木棍头上有的烧黑了,他眼眶红了,抬眼看向大非,“你…这是临摹的,真的在我房间里。”
“啊?”王招宝也看了看手上的画卷,亏的他摸了老半天呢,“你怎么不早说。”
说完将画放在地上,又捧起他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打纸张,王招宝抬手扬了扬,“那这些总是你抄的吧?”
“是,是,”苏年又是呼了口气,他才发现他的心跳此刻才恢复正常,抬手扶了扶额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抬起双手,搭在大非的肩上,低下头,“累死我了。”
“?”苏年蹲下身,王招宝跟着蹲下身,“你吓的腿软啦?”
苏年依旧低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王招宝转头看了看小屋子,抬手安慰的拍了拍苏年的肩,“你的小屋是没了,不过没关系,你母妃还是‘在’的,你再建一个就好了。”
苏年‘噗呲’一下轻笑了起来,他抬起头瞪了大非一眼,再次呼了口气,瞥见地上的纸张面上有点血迹,立马拉过大非的手,翻了一看,他右手小拇指下面那一块被烧伤了,血淋淋的一小片,而且细长的手指都是一道道的划伤。
“你受伤了!?”
“一点点,小事儿。”王招宝又看了眼苏年乱糟糟的头发,从敞开的狐裘可以看见他穿着里衣,赶紧伸手将他拉起来,拉严狐裘,把帽子给他戴上,“我们回去吧,不然你又该着凉了。”
苏年点点头,叫福根来把那些纸张和画卷收好,他们才下了山丘,山丘下的马匹倒是不少,苏年见大非打算随便拉一匹来骑,便把他叫了过来。
“你和我乘一匹马。”
“这儿这么多马呢,”王招宝随手一指,“我随便……”
“你的手那样了还拉缰绳呢,”苏年一把抓住大非的手臂,朝自已的马匹拉了一下,“我带你。”
“王爷,”福根凑过来,“要不,让奴才来带大非?”
“不用,你先回去,把画卷那些放本王房里,然后去看看菲妹怎么样了。”
王招宝微微挑了挑眉,曲菲啊。
“是,那,王爷您慢点。”福根瞟了大非一眼,骑马先走了。
“我们也走吧。”苏年转身要先上马,被大非拦住了,“?”
“我带你,”王招宝快速的翻身上了苏年的马,朝他伸出手,“不然你到王府肯定得发烧,这么冷也不知道把衣服穿上。”
苏年拉住大非的手腕,跟着翻身上马,坐在了大非身后,“你自已呢?怎么总是穿的那么少?”
“我穿着金丝甲呢,不说别的,保暖效果还不错。”王招宝右手的手腕还被苏年抓着,他微微动了动,苏年还不放手,“小王爷,你怎么不松手?”
“哼,”苏年轻哼了声,另一手直接从大非的手臂和腰之间穿过,拉住缰绳,“你替我挡风,我替你拉缰绳,松手。”
因为这样,苏年几乎是贴着他的,王招宝下意识的听话,松开了手,被苏年抓着的手腕也恢复了自由,他有些慌张,双手撑着马背,想往前挪一点,刚一动,马就跑了起来,他自然而然的往后仰,理所当然的跌入了身后的……‘万丈深渊’。
冰凉的风倒是正合适,可以让王招宝发烫的脸颊降降温,他的脑子乱哄哄的,眼前的景物根本入不了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与苏年紧紧相贴的后背上
不好,他的心跳跳的太快了,苏年不会发现吧?他是不是贴的太近了?苏年会不会觉得不舒服?要不要往前一点?可是真的……好暖和。
“驾!”苏年垂眼看了看怀里的人,大非真的很瘦呢,这风也太冰了,降了下马的速度,苏年空出一只手,把狐裘拉开,直接将大非裹了进来,“拉住了,漏风还真冷。”
王招宝愣了下,用手紧紧抓着狐裘,这下他几乎就是窝在苏年怀里了,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苏年在他耳边的气息,王招宝闭上了眼睛,他怕是这辈子,都爬不出这‘深渊’了。
“吁。”苏年一拉缰绳,马儿在离宁王府不远的地方停下,然后慢慢的走,“在望雪丘发生了什么事?”
王招宝睁开眼,看向前面的宁王府,大门口好几个人在候着,“这个嘛,我要先听听你的菲妹怎么说的。”
“什么我的菲妹,”苏年低头看了眼只露出脑袋的大非,“听起来怪不舒服的。”
“你的王妃?”王招宝笑了笑,“你的娘子?你的夫人?你的……”
“啧,越听越不舒服,”苏年抽出一只手,抬起来就想捂住大非的嘴巴,碰到他的面罩才又收了回去,“她只是我妹妹。”
王招宝松开抓着的狐裘,灵活的从马背上站了起来,跳了下去,抬头朝还没反应过来的苏年道,“你的妹妹可不这么想。”
“喂?你先去我房间等我!”大非说完就翻墙进了王府,听没听到啊?苏年眨了眨眼,张了张嘴,看了看已经到了的大门口,“翻什么墙啊。”
抬手摸了摸突然空了的胸口,又莫名想到前几天和大非一起睡的时候,他穿的这么少,怎么身上暖烘烘的?抱起来…怪舒服的。
“王爷,”早在门口等着的伊嬷嬷见苏年下了马,急忙迎了上去,“您可算回来了,王妃哭了一夜了,要找您呢,这下才刚睡下。”
天已经微亮了,苏年点点头,抬脚往府里走,“大夫还在吗?”
“走了,给王妃开了些安神的药,她脸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就是额头的伤会重一些,不过也没什么大碍,王爷不必担心。”
“你去找些治烫伤的药来。”
“王爷您烫着了?!”伊嬷嬷立马急道,“烫着哪儿了?!”
“本王没事,”苏年停下脚步,“再去煮点润喉清肺的汤来。”
“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王招宝自然听见了苏年的话,他来到他的房间,看见桌上放着画卷和纸张,走过去,卷轴的木棍有烧过的痕迹,伸手拿起纸张,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干脆坐下,一张一张的整理着。
苏年一进房间就看见大非在整理他写的那些,“你别动了,热水准备好了,先去洗个澡,注意下你的手。”
王招宝站起身,才想起自已身上脏的很,“那洗完,我回去睡觉?”
“回来上药,”苏年扬了扬手中的瓶子,“要不我帮你洗吧?”
“不用!”王招宝摇头,“我自已洗。”
“浴间放了衣服,去吧。”
大非洗澡的空档,苏年走到桌子前,看了看画卷,看了看那些纸,然后将它们拿到房间一个精致的柜子前,蹲下身,拉出最下面一层的抽屉,把它们放进去,这个柜子里都是董倾慈的东西。
“母妃,我想,我是真的长大了呢。”苏年弯了弯嘴角,将抽屉推回去,站起身,扫了眼整个柜子。
若是之前,他一定会因为小屋烧了而伤心难过,那间小屋装着他的思念、依赖、脆弱和孤寂,但是在看见大非之后,他脑子里只想着,幸好只是烧了小屋,他没事就好。
不过,知道大非在望雪丘后的惊慌害怕,和看见他没事后的腿软安心,让苏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大非的感觉和对小非的感觉几乎是一样的?难道是因为他们说的,因为只要大非没事,小非就不会有事,所以他才这样担心他?
想不通的苏年伸手拍了拍柜子,肯定道,“一定就是这样,谁让他们长得那么像,又说那种话,我不担心才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