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马儿在山丘下停下,苏年翻身下马,抬头看了看他来过许多次的望雪丘,每次他都是慢慢走来的,今日第一次骑着马过来,以前总是心情沉重,闷闷不乐,今日……他却觉得有些高兴呢。
“走吧小王爷,”王招宝转头朝苏年笑道,“趁着雪还没下大。”
苏年伸手拉过大非的手,抬脚就往旁边走,“我带你走一条小路。”
王招宝看了眼他们相拉的手,迟疑了下,手指微动,轻轻的回握住,他们两个脚步不快不慢,迎着雪花,嘴里呼着白气,都没有说话,脚下也没停,就这么到了山丘顶,小屋子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到了。”苏年开了锁,推开房门,点上蜡烛,依然习惯性的去把窗户打开,转头看大非站在门外,笑道,“进来。”
王招宝进了屋子,仔细的看着屋子里的东西,看起来有人经常来打扫。
“你是除了伊嬷嬷和福根之外,第一个进这屋的人。”苏年走到案桌前,脱下黑色的狐裘披风搭在椅子上,“伊嬷嬷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打扫。”
“不会有其他人来吗?”王招宝也解下苏年硬是让他披着的白色裘披,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点上火炉。
“这山丘是我的,没人敢随便上来。”苏年开始磨墨,过了一会儿被大非接了过去,他便翻了翻书,展开纸,选了根毛笔,沾了沾墨,开始认真写着。
看着像是在抄什么经书,王招宝磨好墨就站在一边,看着苏年写字,苏年的字和他的相貌一样好看,想起去年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喜欢上一个小孩儿,抬眼看着被暖色烛火照着的苏年,而那个小孩儿也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他的眼里已经没有当时的那种悲伤,但思念依然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年放下毛笔,满意的看着写的满满的纸,他离开案桌,走到一个插着三卷画卷的瓷瓶前,伸手取出一卷,慢慢展开,然后转身对着大非,将画展示给他看,“你看,这是我母妃。”
画卷上画着一片梅花和一名女子,她披着白色的狐裘,戴着狐裘宽大的帽子,伸着手在接一旁的梅花,露出的脸与苏年有八分相似。
“过来,”苏年收起这幅画,又拿另一卷展开,“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幅画。”
这幅画上依旧是董倾慈,依旧是全身画,画上的她笑的很开心,单单看画像,就能感觉到确实是位美人,王招宝微微挑眉,说实话,曲菲笑起来还真有一点点像董倾慈呢,不过虽说苏年与董倾慈有八分相像,但曲菲和苏年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苏年将画收起来,走到窗户边,想起去年的时候,笑道,“去年的时候,我真的很烦你。”
王招宝笑了下,“小王爷堆过雪人吗?”
“哈哈哈,”苏年大笑,“现在的雪还不够厚,堆不了乌鸦。”
王招宝走到苏年身侧,看了眼外面地面上的雪,“不堆乌鸦了,免得你又踢我。”
“你当时为什么不躲开?”苏年看向远处的宁王府和皇宫的方向。
“就,觉得你心情不好,让你踢一脚也没事。”王招宝耸耸肩。
“但是你那时候好像很疼啊。”苏年视线下移,看着地面的雪,眼前似乎看见了去年他踩着他背的画面,心里顿时闷闷的。
“当然疼啦,刚被打了板子。”王招宝撇撇嘴。
“你也被打了板子?”苏年疑惑的看着大非,“小非也被打了呢,你为什么被打?也是被秦公公打的?”
“呵呵,是啊,就犯了点小错,秦公公就爱打人板子,”王招宝转眼指着房间里的布置,转移话题道,“欸,有床,你会在这儿休息吗?”
“很少,”苏年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雪,将窗户关上,“很快就天亮了,我们在这儿睡一会儿,天亮再回去吧。”
“嗯。”王招宝点头。
苏年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脱了鞋就躺了进去,“你把狐裘拿过来盖在被子上,这样暖和。”
王招宝将苏年的狐裘搭在苏年身上,准备去椅子上靠着,手腕就被抓住了。
“去哪儿?”苏年掀开被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躺这儿。”
“啊?”王招宝摇头,“我在椅子上……”
“冷死你,”苏年硬是抓着他,“快躺下。”
“可是床太小了。”
“挤一挤就行了,”苏年不悦道,“快点,我冷死了。”
王招宝只好点点头,“我去拿我的披风过来。”
蜡烛的光在现在看来格外的亮呢,王招宝躺的笔直,动也不敢动的盯着屋顶发愣,他此刻的心,动的比外面的雪花还快。
“大非,”苏年好笑道,“你属木头的?你不是喜欢侧躺着睡吗?”
“……”王招宝咽了咽口水,天真的小王爷,要是知道他动了歪心思,看还能不能笑得出来,“不…不习惯和人一起睡。”
“我也是,”苏年侧躺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睡觉也不摘面罩的?”
“不是。”
“知不知道,说话不看人眼睛很没礼数,转过来。”
王招宝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却低垂着眼眸,不去看苏年,“小王爷,你快点睡吧。”
苏年看着大非好一会儿,轻声道,“你说,如果我许愿的话,是现在向我母妃许会实现?还是等下个月我生辰那天许会实现?”
“……都会实现的。”王招宝也跟着放轻声音。
“真的?那我现在许愿,”苏年轻笑了下,“我想,在我生辰那天,看看你的脸,看看你真实的模样,不许蒙我眼睛。”
王招宝缓缓抬起眼眸,一下就对上了苏年那带着笑意的眼睛,床真的很小,他们离得真的很近,王招宝一下懵了,在自已将想亲上去的想法付诸行动之前,慌的往后退,可腰上却被一下揽住,相碰之处烫的他浑身发热。
“别掉下去了,”苏年想收回手,但鬼使神差的依然揽着大非的腰,他盯着他慌乱的眼睛,再次开口,“你会帮我实现吗?嗯?”
“……嗯!”王招宝只知道点头,“会!我会帮你!”
“很好,”苏年乐了,满意的闭上眼,“困了,别动了。”
王招宝握紧手,不敢乱动,就怕那双眼睛再睁开,看穿他的心思,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年的呼吸渐渐平稳,王招宝也稍微冷静了下来,他细细的看着苏年的睡颜,想起刚刚答应他的事,忍不住轻声道,“‘美男计’还挺管用。”
苏年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两件狐裘都盖在他身上,大非不在,他起身,披上狐裘,依稀听见外面有些声响,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就看见大非穿着单薄的黑衣坐在石头上。
“醒啦,”王招宝转头朝窗户里的苏年笑道,“睡的好吗?”
雪还在下着,在这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大非就像一团火,让苏年的心也暖烘烘的,以往的冬季他都没这么暖和过,他想起了小非,想起了那种幸福的感觉,和现在一样呢。
“我……”
“煮了鸟蛋?”苏年笑道。
“是啊,很难找的。”
苏年转身带上白色的狐裘出了门,走到大非身边,将狐裘给他披上,放眼看着这幅雪景,“原来,这儿的景色这么美的。”
“给,”王招宝将热乎乎的几个鸟蛋递给苏年,“小心别噎着了。”
苏年低头看着大非的手,“你的手牵起来也和小非很像呢,你说你们不是兄妹,但是为什么会这么像呢?简直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你们的个子……”
“呵呵,手拉起来不都一样嘛,”王招宝拉起苏年的手,将鸟蛋放在他手上,转身将火扑灭,笑道,“难不成我还是‘她’不成?”
“那倒是,你们也不会骗我,”苏年剥着鸟蛋,喃喃道,“你要是她,我岂不是喜欢上一个男人?”
王招宝站起身,拍了拍手,“小王爷,有人来接你了。”
苏年转头朝后面看去,能看见有一堆人正朝山丘顶上来,“菲妹?”
“那你跟着他们回去吧,”王招宝跟着看过去,“我自已走了。”
“大非,”苏年下意识的拉住大非,“你别忘了昨晚上答应我的事。”
“……”王招宝点点头。
“你敢再像上次一样耍赖,我绝不原谅你!”苏年瞪着大非。
“知道了,”王招宝好笑的又点头,“我走了。”
“不能一起回去吗?”苏年皱眉。
王招宝看了眼越来越近的人,他可不想看曲菲粘着苏年,苏年又由着她的场景,“我怕生。”
“说实话。”
“好吧。”苏年收紧手,大有他不说实话就不放开的意思,王招宝将狐裘的帽子戴上,他的视线看不见苏年的眼睛,“小王爷,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那也是迫于无奈。”
“……”苏年眨了下眼睛。
“还有,我看不惯你那样惯着曲小姐,我怕我管不住嘴,得罪了她,”王招宝拍了拍苏年的手,“你若因此对我发火,我会难过的。”
苏年松开手,看着大非三两下一跃,身影消失在风雪中,“我……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