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未见，记忆中的黎度似乎开始褪去脸上的少年气，变得沉着冷静，又似乎带着一点疏离感。吴夜望着黎度，只觉心跳陡然加快，像是有一只小鹿在胸腔里慌乱地蹦跳。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这种莫名的心绪，然后在远处冲他们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一旁的余悦还是老样子，看向吴夜的眼神依旧满是厌烦，他没好气地说道：“吴夜叉，你来这里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又不是找你的！”吴夜一听这话，顿时也来了脾气，毫不示弱地回怼过去。兰程熠见状无奈地说：“你们每次见面都这样，不嫌累吗？”
相互不爽的二人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转头，直接将对方当成空气无视掉。江心语在一旁瞧着这场景，顿时有些着急，赶忙解释道：“是我邀请小夜来的，我有件事需要她帮忙呢。”
黎度看向她，目光似有探寻之意，江心语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眼光。自从那日之后，她一直不敢面对黎度，生怕他再次说出口的话又是诀别。队伍里的人都看出了二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异常，却只以为是小情侣之间闹矛盾，只劝黎度大度一点，不要和江心语计较，弄得黎度莫名其妙的。
兰程熠的目光落在吴夜那大包小包的行李上，眼中满是狐疑：“小夜，你这是带了什么仪器来起始地吗？江心语让你帮什么忙？”
吴夜慌忙用求助的眼光地看向江心语，江心语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情急之下只好凶巴巴地耍起了无赖：“怎么，我就不允许有自已的秘密吗！黎度不也是瞒着我们去约会别的女人吗！”
这下众人的注意力全转移到黎度身上，大家总算“理解”了江心语为什么这段时间总是回避黎度，感情这小子脚踏两条船。随即纷纷指责起了黎度，黎度真是有苦难言。
吴夜也是意识到了他们的关系不一般，一种酸涩的醋意涌上心头，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随后他们决定提前结束训练，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晚上去附近哪家实惠的小餐馆聚一聚，也是顺便招待一下吴夜的到来。待众人各自离去，吴夜才反应过来又错过了和黎度道歉的机会，不由得怒骂起余悦，搞不懂他为什么老是针对自已。
江心语也是头痛不已，余悦的性格爱憎分明，对喜欢的人会毫无保留地付出，对讨厌的人浑身是刺，吴夜今后可有得苦头吃了。
晚上聚餐的时候，大家都尽量让氛围轻松起来，除了余悦时不时地挤兑吴夜，其他人都有说有笑的。吴夜坐在江心语旁边，为了不被余悦带偏忘记给黎度道歉的事情，只好尽量忍耐，心里早把余悦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好几遍。
她余光察觉黎度偶尔也会看向她这边，眼神里有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疑惑，又像是有什么话想说。酒过三巡，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瓶子转动起来，第一个中招的就是吴夜。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大家起哄道。吴夜咬了咬牙：“真心话。”有人坏笑着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们队里的某个人？”吴夜的脸一下子红了，眼神不自觉地瞟向黎度，这细微的动作被余悦看在眼里，他刚要开口嘲讽，却被兰程熠用眼神制止了。
在真心话游戏中说了假话会怎样呢？若是谎言能够完美隐匿，不会被他人察觉，更不会因此受到任何惩罚，那人们或许就会毫无顾忌地说谎。
吴夜后来常常回想起这件事，在很久很久以后她甚至觉得，正是因为自已毫无顾忌地说了谎，被亵渎的命运之神才惩罚自已被命运无情的反噬，遭受这因果轮回的报应。
那天她喝了很多很多酒，脑袋已经晃晃悠悠了，意识却还是很清醒。吴夜拒绝了江心语的陪同，独自站在江边吹着夜风。夜风习习，带着丝丝凉意，让她的头脑越发清醒。
仅仅因为一个承诺而喜欢上对方，任谁知道都会觉得荒诞可笑的吧？吴夜自嘲地笑笑，心中酸涩苦闷，她清楚地知道黎度对自已并没有男女之间的好感，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要鼓起勇气向他表白，让二人日后陷入见面都尴尬的地步呢？
身后传来脚步声，吴夜慌忙将眼中泪水抹去，回头的瞬间，映入眼帘的竟是黎度。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脸庞轮廓依旧分明，眼眸在夜风轻拂的发丝下如夜色下的江面波光粼粼，如梦如幻。
他本意是想来询问关于江心语调查的事，却看到吴夜偷偷在哭，顿时诧异不已，轻声问道：“怎么了？”
夜风扬起她的发丝，舞起她的裙摆，轻拂过的肌肤清爽舒适，可她的内心尽是失恋后的疮痍，这是一场未跨出便以失败告终的告白。
“对不起，黎度……”吴夜轻声说道。
“为什么？”黎度不明白。
“你成为驱魔人，有后悔过吗？”吴夜微微抬起眼眸，眼中有复杂的情绪在涌动。
黎度笑了笑道：“你一直在被这种傻事困扰吗？”
“什么？”吴夜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理解他话中的含义。
“其实我还得感谢你。”黎度倚在她身边的栏杆上，望着远方城市的夜景，“要不是你，我至今还会在迷茫中徘徊，不断地思索自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成为驱魔人，于我而言，是重生，是救赎。是你推动我成为了驱魔人，让我找到了独属于自已的人生意义。”
吴夜依然不明白，黎度笑了笑也没再解释，他转过头对她轻声说道：“所以，这是我的选择。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事都将由我来承担，你不必有任何负担？明白了吗？”
他像是在预言自已的结局，害怕吴夜会因自已的遭遇而过度自责，所以早早地就给她打了预防针。但他并不知道，吴夜对他的感情超越了普通朋友的感情，在黎度魔物化的一个月之后，她跟随黎度的哥哥再次前往起始地。
在寒冷的列车上，望着眼前与黎度相似的面容，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她痛哭流涕，满心都是对过往的忏悔，后悔逼迫他做出了选择，后悔未曾说出口的话，后悔还没来得及表达的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