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嘈杂刺耳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道掌声。
苏启明瞳孔收缩，被拉回了现实。
刹那间，四下其他声音完全消失。
虽然视野模糊，但他听得很清楚。
这道最先的鼓掌声，是从最靠近讲台那边的位置传来的。
而那个位置，苏启明再熟悉不过。
早读时，让苏启明沉醉其中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铃响后，那声清脆悦耳的“起立”也从那里传来。
上课时，回答问题最积极的声音也从那里传来。
过去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重现。
那是他心上人的声音。
那道清脆有力却无比温柔的掌声，虽然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极为突兀，却足以抚平他内心的不安。
胜过一切良药。
“啪——啪——”
一下又一下，慢慢叩开了他封闭的内心。
听着讲台前的她的鼓掌声，教室角落里的苏启明调整着呼吸。
不要紧张，不要多想……他告诉自已。
只要克服今天这件事，那么以后的事情，肯定也都能迎刃而解，对吧？
「有我在，别害怕。」
「别忘了，我一直在呀。」
苏启明，她一直都在，你在害怕什么？
你不是想配得上管婧涵吗？
那你总得迈出一步，不是吗？
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你应该向前看了。
感受着自已情绪的变化，苏启明再度握了握拳。
他向座位侧面迈出了一步，看向讲台那边。
余光瞥到邻桌的应承轩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苏启明微微点头。
随后，刚才零零星星的鼓掌声，变得越来越密集。
渐渐地，苏启明发现自已被一片掌声所包围。
身后的祝老师也面带笑容看着他，为他鼓着掌。
一阵阵哗啦啦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把他推到了讲台上。
苏启明深吸一口气。
他在黑板前站定，把试卷放在讲台边，手掌压在试卷一角，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离自已最近的那个女孩。
管婧涵正托着腮帮子，抬起眸，弯着眼，温柔地注视着他。
她水嫩的双唇轻启。
小嘴先是张成一个大O。
然后又变成一个小o。
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苏启明知道。
那是“加油”的意思。
苏启明，加油，你都在心里演练过很多次了。
他把手掌移开，试卷上露出一块水渍。
苏启明又深吸了一口气。
“各位同学……”
刚开口，他察觉到自已的声音有些颤抖，于是又做了个深呼吸，清了清嗓子。
“……我们看一下第12题。”
现在好多了。
苏启明顺势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支白色粉笔。
讲台下的同学们都抬起头看向他，但他本人似乎不觉得那些目光有多火辣了。
苏启明没有察觉到，一些同学，特别是女同学，脸上的表情一时变得有些惊愕。
因为苏启明同样没有察觉到，此时自已的脸上，正挂着自信的笑。
——
“所以答案是：根号2，根号47减根号35加1，左开右闭；并上，根号47加根号35加1，正无穷，左闭右开。”
十分钟后，黑板上已经写满了做题过程，一旁甚至随讲解写有推理的思路。
“关于这道题目，如果有讲得不明白的地方，大家可以向我提问。”
好在管婧涵书写的那张解析足够详尽，思路也很清晰，苏启明还在睡前反复欣赏了好几次。
所以刚才他进入状态以后，就几乎没有卡壳。台下的同学虽然目瞪口呆，倒也听得全神贯注，记笔记的都不在少数。
绝大多数同学都没想到，这个整天呆在教室角落座位上发霉的面瘫小透明，竟然会讲得那么好。
也正因如此，并没有人举手提问。取而代之的，是瞬间爆发出的一阵阵掌声。
看来大家基本都听懂了。
苏启明总算松了一口气，成就感爆棚的同时，也逐渐感觉到脸上的热意。
手里的粉笔已经被汗水浸湿，地面上还掉落了不少粉笔段，是刚才不小心写断的。
只能委屈一下今天的值日生了。
掌声里，苏启明鞠了一躬。
此时的他，虽然后知后觉地感到害羞，但觉得轻松无比。
因为依然被众人赞许的目光注视着，苏启明只得悄咪咪地瞄了管婧涵一眼。
她笑得很开心。
这就足够了。
——
夕阳西下。
今天也和上周五一样，借着去医院看望郑凡的机会，苏启明和管婧涵大大方方地并肩走在放学路上。
刚才路上就遇到有同校的学生问了，也用这个借口成功搪塞了过去。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苏启明在门前磨磨唧唧，思绪有点乱糟糟的。
他是在想，怎么自然地提出到她家里去。
因为今天学校里发生了不少事，他们早上也说过，等晚上回家以后聊一聊。
可是站在门前，他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吃完饭再去聊的话，反正只隔了一堵墙，好像也不迟。
而且就算手机上聊天也不是不行吧。
可是吃饭的时候，跟她面对面聊，是不是会更好？
而且苏启明本来也希望多和她待在一起。就像昨天那样，一起下厨，共进晚餐，然后一起学习。
但管婧涵是怎么想的，他心里没底。
毕竟是独居的女孩子，两人刚谈恋爱，又是青春期的男女生，随随便便就说去人家屋里，苏启明担心会引起她的反感。
这不是怂，而是他不希望把多少年的感情作为强迫对方接受自已意愿的借口。
无论这种强迫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
苏启明知道，当维持了十余年的青梅竹马的关系改变以后，很多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全然不同于孩童时代的童言无忌和肆意玩闹。真正的喜欢，是小心翼翼的。
苏启明终究是难以启齿，低下头，偷偷瞥了管婧涵一眼。
她也一样，站在家门口踌躇着，好久没什么动作。
管婧涵是在想什么呢？
他看得有些发愣。这时，偷看的对象却突然开口了，苏启明急忙把视线收回去。
“苏同……咳，阿明，你……还不回家吗？”
“啊！我……我在找钥匙呢！哈哈。”
苏启明随便找了个理由，一手挠着头，一手开始在裤兜里乱摸，尴尬地笑了笑。
“哦、哦，这样啊。”
“呃……你呢？”
“我？唔……我也在找钥匙！”
闻言，苏启明愣了一下。
“哦、哦！那还真巧啊。”
“是啊，哈哈。”
好尴尬。
管婧涵手指捏着校服。
“其实我……也不光在找钥匙。”
“啊……啊？是吗？”
“嗯、嗯。我还……我还在等人。”
管婧涵刚才说，她在等人。
空旷的楼道里，只有一对傻乎乎的邻家情侣，正各自在自家的门前脸红，再无其他人了。
这还能是等谁？
意识到对方羞涩的明示，苏启明喉结滚动，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步伐僵硬地来到管婧涵身边站定。
像是要表明决心似的，他最后一步踩得极为大声，连楼道里的声控灯都亮起来了。
听到响声，管婧涵身子被吓得抖了一下，有点懵圈地转过头，看向身侧那个站得笔直的男孩。
紧接着，苏启明红着脸，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
“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