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处长心事被赵沧澜看穿,不由得微微一怔,暗自惊叹,这特种兵连长着实不简单。
这小子观察力翻非常敏锐,善于洞察人心,窥一斑而知全貌,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绝非等闲之辈。
王处长虽与他接触不多,但赵沧澜的行事风格于他非常对味儿。
根据直觉,他揣测,如果没有意外,这位年轻人将来必定非同凡响。
此时两人都抽着烟,两股青烟缠绕在一起,在不大的空间里交集弥漫。
办公室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而凝重。
赵沧澜,进部队的第二年,仅仅二十三岁就当了连长。
更重要的是他只是一个农民的儿子,背后没有关系,朝中也没有人脉,如果没有真才实学,是绝对难以做到的。
这小子,绝不能小觑。
王处长沉思许久,心中甚是愧疚,同时也对赵沧澜即将埋没在乡镇的才华,而感到的惋惜。
实情是要说的,但要注意说话的方式,解释必须含蓄而明晰,免得在赵沧澜心中留下误会。
斟酌许久,忽又觉得,不如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他曾经也是军人,非常不喜欢拐弯抹角。
于是,王处长重新整理了思绪,猛抽一口烟,将烟蒂压在烟灰缸重重按灭,脸色凝重道:“沧澜啊,我让你失望了。”
赵沧澜听了,并没有王处长想象的要失掉表情管理,他缓缓抽着烟,脸上不悲不喜,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王处长,从这段时间我对你的了解,你并不是一个容易失信的人,这件事,我不怪你。”
赵沧澜说着,把手中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然后静静地坐着。
“我能力有限,实在帮不了你,对不住了,小老弟。”王处长叹了口气,同时偷偷看了一眼赵沧澜。
如果可以的话,王处长甚至想把赵沧澜留在身边。
将这样的人才派往基层乡镇,实属浪费。
没有高层背景,恐怕前途黯淡,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更是难上加难。
虽然赵沧澜心中一阵失望,但表现出来的却是云淡风轻,虽然他想骂人,但一出口确是春风和煦。
“王处长,你不必自责,公务员是一种稀缺资源,很多人削尖脑袋都要挤进去,只有出类拔萃者,才是最后的赢家,只怪我自已不够出色。”
王处长揉了揉太阳穴,把稀疏的头发往头顶拢了拢,你不出色还有谁出色?
他明白,这是赵沧澜安慰自已的话。
心说这年轻人真是难得,本该是自已安抚他一下情绪的,没想到这小子的心理素质如此了得,好像是我自已丢了乌纱帽似的。
赵沧澜苦笑地摇了摇头。
以他前世今生经历的事,这点事还不足以让他情绪不定。
王处长斟酌了一下语气,故作轻松地笑道:“沧澜啊,你最近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啊。”
赵沧澜心中一凛,虽然他早有预感,但听王处长这么一说,心中仍不免有一丝寒意。
他想起了更望湖与混混打架的一幕,袁安一直静静悄悄,还以为他怕爆出与混混勾结而冷处理,原来等在这节骨眼上给了他一闷棍。
这种权力的滥用,让超沧澜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袁安身后还有他当副县长的老子,目前自已一无所有,在他们父子面前,就像蚂蚁站在大象面前一样渺小。
想到这里,他唏嘘不已。
他的命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摆布,而那些手握重权之人,却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别人的未来。
这太可怕了。
那些掌握权力的人,如果没有监督和制约,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第一次,赵沧澜亲身感受到了权力私谋的恐怖。
在这种环境下,与其让坏人操控权力,不如自已争取权力,实现自已的理想,造福百姓。
争取权力未必不好,能把权力用在正道上,比以权谋私要好得不知多少倍。
不管在什么时候,赵沧澜总能在困境中找到力量,并坚持不懈,这是他最可贵的品质。
沉思良久,赵沧澜如释重负。
他能在部队里两年时间有一个小兵当上连长,他也有底气在底层一飞冲天。
对于王处长的疑问,赵沧澜不置可否,淡淡笑道:“王处长,我一个转业军人,刚刚回家乡,一直恪守本分,行事都是很低调的,哪里会招惹什么人。”
赵沧澜深知自已的困境,却不得不保持沉默。
他故意隐瞒了真相,这种事绝不能说,毕竟,他早就不是清澈单纯的大学生了。
王处长闻言,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在军转办工作几十年,也不是好糊弄的。
当时在军转会议上,袁副县长对赵沧澜,好像可不陌生。
不然,别人的安置他都没意见,怎么到了赵沧澜,就跟猫逮到耗子似的反反复复指示了好几次。
赵沧澜又不笨,这种事一点就明了,他竟然还装糊涂,表现得如此平静,这份心机,藏得够深的。
年纪轻轻有这份城府,果然是个人才。
王处长尴尬笑了笑,道:“机要局的岗位你被人顶替了,你被调到到江洲镇去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赵沧澜脸上还是掠过了一丝苦涩。
父母送他上大学,就是为了让他走出家乡。
江洲镇是个贫困镇,发展不好,赚钱又少,只盼着赵沧澜在外面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没想到念完书,当完兵,又回到了江洲镇蹲着。
爹娘要是知道,恐怕会郁闷死。
赵沧澜迅速调整了情绪,但就那一闪即逝的痛苦表情,王处长已经看在眼里。
此时,赵沧澜虽表现的很克制,很冷静,但王处长清楚地意识到,听这个消息,还是对他有一定的打击的。
王处长惋惜地叹了口气,从米国带回的骆驼烟盒里摸出一根,扔给赵沧澜。
他琢磨了一下语气,安慰道:“沧澜啊,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事情的发展,与你最初的期望有所不同。”
他自已也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继续道:“有些内情,碍于各种因素,我不方便详细透露,想必你也有所了解。”
“但我可以保证,这绝不是因为你个人的原因。现在,既然木已成舟,我们只能接受现实,向前看。”
“你还年轻,有才华有潜力,乡镇就乡镇吧,我相信你无论到哪,都能干出一番成绩。”
赵沧澜半天没出声,默默抽着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处长脑门青筋直跳,他叼着烟,按了按太阳穴,心下的愧疚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