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室内有供暖，玻璃上会泛起一层雾气，如果遇上特别冷的天气而暖气又不是那么好的时候，窗子就会结上一层冰花。
餐厅二楼的暖气并不是很好，俞舒柏只穿了一件咖啡色的毛衣站在窗前，手腕处骨骼分明的细长手指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天色都暗了下来。
楼下的厨师和员工收拾完卫生后关上了灯，一切都安静了。
窗外的路灯灯光打在地上，靠近灯泡的地方有几只飞蛾绕着打转。
钟瑞嗓子出事，他们骤然失去了工作的那段时间，俞舒柏是惶恐的。
他所有的不甘和痛苦都在看见钟瑞的时候转化为愧疚，然后变成微妙的恨意。
恨自已不够坚定，恨因为自已的原因而让钟瑞承担了后果。
他看起来那么尖锐，那么毅然决然的放弃了一切，其实是因为他……不想再次失去，所以选择了懦弱的退让。
俞舒柏将窗子打开了一条缝，冷风吹进来，他打了一个寒颤。
随即他打开桌子上放着的笔记本，退出微博热搜的那篇有关秦昭阳文章的界面，艰难的在自已的微博上，打下了第一个字。
【我叫俞舒柏，很多年前和我的搭档钟瑞组过一个组合“摇摆的钟”。可能有很多人听过，也有很多人没听过，那都无关紧要。当年我们从校园十佳歌手一路唱到了全国，因为年少无知和公司签下了霸王条约，秦昭阳秦先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借口说是和我一个学校的老师，希望可以帮我们解除合约。
我相信了他的话，参加了他牵头的宴会，却没想到宴会上只有一个号称是某某大佬实则是变态的中年男人，一上来就对我动手动脚，我极力摆脱后却被威胁警告，秦某之后数次对我威胁让我一辈子被雪藏，还要让我背上巨额债务。
脱困的过程过于艰难，我不予赘述。
雪藏之后，秦某还多次想要将我再次骗去参加他的宴会，我都拒绝，他恼羞成怒之后采取手段绑架，我的搭档钟瑞为了救我灌下了倒嗓的药物。
……
多年来我虽然离开了娱乐圈，却依旧忘不掉这些事。因为秦某的势力，我曾懦弱的选择了退缩，但如今有人发声我才发现，一定不止我们组合一个受害者。
有多少人被秦某威胁、恐吓或者作为他讨好金主的筹码，我不敢想象。可不希望继续有新的受害者出现。】
俞舒柏深吸了一口气，点击了发送。
发完之后，他关掉了电脑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钟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俞舒柏犹豫了片刻，看着跳动的来电提示结束。十多分钟后钟瑞又拨了一次，他接了起来。
“舒柏，我在楼下。”
钟瑞沙哑的嗓音透过电话传过来，俞舒柏从床上爬起来，看见钟瑞骑着摩托冲他挥手，冷空气中依旧还有几只飞蛾前仆后继的冲向路灯的光源。
……
此刻的裴倾还不知道老板发在网上的帖子，他正躺在曲江盈的别墅里辗转反侧。
几个小时之前，曲江盈带着他一路开车开到了郊区半山腰的别墅区，然后带着他坐在别墅顶层的餐厅吃饭。
曲江盈让家里的厨师做好的晚餐，还提前醒好了从法国空运过来的红酒。
当高脚杯轻轻触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晚餐进入尾声，厨师开始端上来甜品的时候。
不远处的山上开始放起了烟花。
巨大而绚烂的烟花照亮了夜空，裴倾看着曲江盈精致的脸庞和眸底意味不明的光，脸忽然觉得很热。
曲江盈绕过长的餐桌，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长发垂在他脸上有些发痒。
“烟花好看吗？”
不知道怎么，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烟花没有你好看。
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脸上红的发烫，裴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曲江盈身上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
直到烟花结束，曲江盈的手松开了他的肩膀，轻轻捏了捏裴倾的脸颊。
“我先去洗漱了，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也可以早点休息。”
裴倾跟着别墅里的阿姨晕晕乎乎的回到了客房，洗漱完躺在床上辗转不安，他脸上的潮红直到现在也还没完全消退。
别墅的房间大而静谧，他住着的客房卧室比他们家的整个屋子都宽敞。
装潢精致的房间里有着恬淡的香氛气味，屋顶的吊灯古朴奢华。
裴倾想起父母的催促和念叨，又想起曲江盈轻抚在他脸上的手，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漫在胸腔，脸上的潮红渐渐消退。
他叹了口气。
忽然觉得有些泄气。
然后是油然而生的自惭形秽。
……
早上裴倾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他迷糊中拿起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是曲江鸣，手里拿着的手机差点砸在脸上。
他慌乱中接起电话，曲江鸣的声音带着些惊讶和莫名的兴奋。
“看新闻了吗？”
“啊？”裴倾有些不明所以，发出带着浓重睡意的鼻音。曲江鸣顿了一下，“还没起来？你今天还没有……算了，你待会看吧。”
挂掉电话，裴倾带着几分心虚点开了曲江鸣发过来的链接，看了几行逐渐张大了嘴……然后发现手机里还有几条信息是成青青发的。
【今天老板通知放假了，你跨年有什么安排？】
隔了几分钟后她又发道。
【看新闻了吗？】
【真没想到……老板也太惨了吧】
【我以前还挺喜欢秦昭阳的，居然是这种人，他不是你们学校老师吗？我以前还喜欢他电视剧呢。】
裴倾简单回了几句，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从床上翻起来。
他穿好衣服推开门出去，曲江盈正坐在一楼的餐厅看早报，看见他出来笑了笑。
“睡得好吗？下来吃早餐。”
昨晚的烟花和触动都在清晨消失，曲江盈依旧笑容温和的看着裴倾。
“一会我要回家聚餐，让司机送你回学校？”
“好，谢谢江盈姐。”裴倾乖巧的说道，可是脸上却带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