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梅雪院内
厅中的膳桌上已经摆放了琳琅满目的膳食,此时容夫人正拉着容陆离在谈话。
而容临风只是静静地端坐在一旁,神色平淡的听着母女两人的言语。
忽然,容陆离佯装抱怨的说道:“母亲,祈年他现在怎么这样子,我和大哥好不容易回来,还要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他。
说实话,我都有些饿了,看他回来,我肯定好好教训教训他。”
容夫人却只是带上了些许意味深长的笑意,将一碟糕点放到她面前哄道。
“离儿呀,别着急,先吃点糕点垫垫。这次你可是冤枉祈年了,我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你且等着。”
容陆离瞧见自家母亲这副样子和语气,心中顿时涌现了几分好奇。
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容临风也朝容夫人的方向望了一眼。
容夫人压根就不管他们的打量,面容上露出些许神秘的色彩。
很快,容祈年就出现在了堂中,只是令两人意外的是,在容祈年的身身旁还站着一位容貌俊美出众的白衣公子。
这般让人过目不忘的相貌,容陆离迄今为止只见过景雁白一人,因此立刻就认出了他。
但随即而来,就是满腹的疑惑,母亲告诉她,今日就是家宴,即便自家弟弟同他私交再好。
也不会不讲礼数的将人带到这里来,不过不等她想通,就看到自家母亲急不可耐的迎了上去。
甚至于脸上挂着满意欣慰的笑容,那眼神也是说不出的亲切温柔,总之就是哪里都透露着不对劲。
然后她就看到容夫人拉着景雁白在自已身边坐下,还不时的嘘寒问暖道。
“雁白,清淮这孩子怎么不早点带你过来呀,现在天色都晚了,有没有受凉呀,虽说是夏日里,夜风一吹也是很凉的。”
然后容夫人就不满地瞪了容祈年一眼,只不过他却没像以往那样反驳。
反倒是眼眸中含着退散不去的笑意回道:“母亲教训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随即就带着一丝讨好的朝着景雁白说道:“雁白,有没有受凉?我以后一定准备周全,你别恼我。”
景雁白只是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已无事。可是站在一旁被忽略个彻底的容陆离已经完全呆滞了。
自已不在家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何事,眼前的场景怎么感觉到处都透着古怪和不真实。
可是碍于景雁白在场,她也没办法直接询问,于是她只能望向容夫人,主动插话道。
“母亲,你是不是忘了自已还有个女儿呢?”
容夫人被打断也不恼,但也只是随意的对着容陆离招招手,眼神依旧停留在景雁白身上。
待剩下的两人都在膳桌上坐定,景雁白才得以有机会向两人见礼。
看几人如此客套,容夫人忍不住打断道:“都是一家人,怎么这么见外。快用膳,再不用就该凉了。”
于是接下来容陆离整个人就在震惊中度过了。只见膳桌上,完全就不用景雁白亲自动手。
自家那个弟弟就像个无微不至的小厮,面面俱到的帮对方布菜,盛汤。
她甚至于看到容祈年夹了块鱼到自已碟中,小心翼翼的挑好鱼刺,然后递到了景雁白面前。
而更离谱的是对方接过来的动作十分自然,就像是习以为常似的。
她又微微侧头,观察着自家母亲的神色,容夫人竟是满脸的乐见其成。
好了,这下容陆离再傻也能猜出个大概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已此时的内心。
只能将目光转投向自已那个向来性子沉稳的大哥,他的神情居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如山。
所以她是怎么想的,竟然寄希望于自已这个木讷沉闷的大哥能跟她产生相同的感受。
她还是想办法私下问问自已的母亲,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吧。
这顿饭食就在她复杂的心情中用完了,待景雁白被容祈年带着去往清澜院后。
她就迫不及待的缠着容夫人,让她给自已解答心中的疑惑去了。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始终不发一言的容临风眼眸中蕴含着的怒火。
由于天色太晚,容祈年便哄着景雁白早早的入睡了,只是在听到对方均匀的呼吸声后。
他在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就朝窗外的方向望了一眼。
原本投洒在窗纸上的月光,此时完全被高大的阴影遮盖住,不见半丝往日的皎洁。
他像是哄慰般,轻轻拍拍怀中的人儿,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后,轻手轻脚的披上外袍走了出去。
驻足在月光下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的容临风。
还不等容祈年询问对方的来意,就听他义正言辞的声音响起。
“容祈年,我只问你一句,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谁料容祈年却是不疾不徐的认真答道:“是我想娶进门的那种关系,是我的心上人。”
然后他不等对方发火,漫不经心地调侃道。
“怎么?大哥是想插手我的事?”
容临风含着怒意的声音响彻在他耳边:“你的事?你真觉得这只是你自已的事吗?
你置整个容府的颜面于何地?你是想让容家所有人在外面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嘛?”
他本以为对方能听进去自已的话,至少会沉思片刻,可是没想到容祈年却是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可以自愿跟容家断绝关系,以后我的所作所为都与容家无关,这事我已经向母亲提过了。”
看着他这般执迷不悟的样子,他的怒气更甚,声音再也压不住。
“他就那么好?一个男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值得你如此?先不说别的,我就问你对得起祖父嘛?
你可知,我和父亲比你更想亲近祖父,但是他偏偏对你一人青眼相待,你还作出这种···”
容祈年面容顿时也冷了下来,只听他毫不留情的话语出口。
“在我这里,他就是值得,为他豁出命,我也在所不辞。
还有既然你提到祖父,这么多年我若不是为了祖父,怎会把这上战场的机会让给你?”
容临风一向面不改色的神情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开口。
“让给我?明明就是你顽劣不堪,武功又不如我,才不能上战场。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容祈年再也不想忍耐,索性直接坦白道。
“当年你就憎恨祖父只看重我,若是我还处处压过你,只怕我们直接就会落个兄弟阋墙的下场。
再者,朝廷如今已经对容府忌惮不已,只有容府子辈没落,才能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大哥只怕从未考虑过吧?”
容临风被他这一番话怼的哑口无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失魂落魄的离开。
容祈年也重新回到了屋内,景雁白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躺在床榻上。
可是就算如此,容祈年已经察觉到了他醒了。
估计就连景雁白自已都不知道,他每次真正熟睡时,额头总是下意识的朝容祈年所在的方向偏移。
而如今的情况并不是这般,他缓步走到床榻前,再度将他搂进自已怀中,贴近他的眼眸开口道。
“雁白,我知道你醒了。抱歉,让你听到了那些中伤你的言论。
可是雁白,你要记住,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不是受你蛊惑,皆是出自我的内心。”
他感受到景雁白缓慢的睁开了眼眸,目光似乎一直很落在自已身上。
“雁白,其实对我来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我都觉得是上天给我的赏赐。
我没有别的渴求,只盼着你能多陪我些日子。
这样,即便有一天我不得不失去你,也有足够的回忆伴着我度过往后的每分每秒。”
他最后几句话的嗓音中分明带上了些许的哽咽,他自以为掩藏的很好,但是景雁白却能感觉到他喉结的颤动。
“清淮,我只是觉得不值。”
容祈年被他吓了一跳,他怕对方受大哥的话影响,心生退意,自已可是好不容易哄着他放下了顾虑。
如今萌生了离开自已的念头,可怎么是好。但下一秒就听他夹杂着酸涩的语气道。
“明明我的清淮也想征战沙场,最后只能强迫自已做个外界眼中的纨绔。”
他这番话可把容祈年的内心灌满了密密麻麻的糖浆,甜的要溢出来。
良久后,他收紧了拥抱住对方的力道,埋首在景雁白的脖颈间,发出一声类似喟叹的低喃。
“雁白,我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