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春日的连绵细雨滴落在屋檐上,响彻了整个寂静的黑夜。
寒水院内,景雁白端起闻缇刚沏好的热茶,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
下一秒,京墨就仓皇失措地推开了木门,三两步出现在景雁白眼前,上气不接下气道。
“公子···出事了,栖月阁那边被···”
闻缇不动声色地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他十分自然地接过茶水一饮而尽道。
“外面大街小巷现在都传遍了,景府小姐私通外男,栖月阁都被老夫人派人围起来了。”
景雁白闻言,饮茶的动作顿了一瞬,随即恢复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态。
京墨诧异他的反应,但之后像是意识到什么,试探着询问。
“公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了?”
景雁白不咸不淡地声音传来:“只是没想到会传扬的这么快。”
京墨惊道:“那公子你怎么不阻止她,如今倒好,连公子你的亲事都要受牵连。”
“就算没有此事,难不成以我现在的名声,有哪家姑娘肯嫁与我?再者,我本就无意娶亲。”
话及此处,景雁白的脑海中不禁出现一道身影,很快就消散了。
京墨却是急道:“公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但景雁白对此似乎置若罔闻,还不等京墨想到任何相劝的话语,院门处就传来了动静。
京墨也只好选择先去开门,只不过很快,他就领着个小厮回来了。
他附在景雁白言语几句,景雁白仅仅是微微点头,就站起身道:“走吧。”
待他们到前厅时,除了当家人景老爷。
所有的主子都已经立在厅中,或跪或站,连景母都罕见露面。
景老夫人看见他的身影,也只是敷衍的扫他一眼,就对着众人道。
“既然雁白也到了,想必事情各位也都知晓了。今日请诸位前来就是商量下如何处理此事。”
月姨娘听闻此言,迫不及待地跪到老夫人面前道。
“老夫人,事到如今,你不能再偏袒景栖月了,景家子孙的名声都被她给坏了,以后妾身的若秋可怎么嫁人呀?”
胡姨娘忍不住也想上前,不过却被她身旁的景惜宁拉住了,她只得作罢。
景老夫人同样面色不善,盯着月姨娘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月姨娘眼眸中算计尽显:“妾身觉得应该将其杖毙,逐出景府,对外宣称景府没有这个小姐。”
话音刚落,乌姨娘就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即爬到老夫人面前,抓着她哀求道。
“姨母,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教好栖月,还请姨母看在栖月这么多年孝敬你的份上,留她一条活路吧。”
景栖月跟着到了景老夫人面前,泪眼朦胧的恳求着。
“祖母,是栖月一时糊涂,败坏了家风,祖母就看在栖月年幼无知的份上,饶栖月这一次。”
月姨娘见此情景,唯恐景老夫人心软,心急如樊地打断道。
“老夫人,你也要为府中其晚辈的名声考虑呀,总不能因她一人,让府中小辈以后都无法说亲呀。”
景老夫人原本松动的神色,变得越发坚决狠辣,她忽然开口对着景栖月道。
“景府小姐景栖月私会外男,败坏家族声誉,乱棍打死,以后景府不再有此人。”
乌姨娘压下心中的怨毒,涕泗横流的扯住景老夫人的衣袖,却被老夫人一把狠狠甩开。
但乌姨娘还是苦苦央求道:“妾身求求老夫人,就给栖月一条生路吧。不然这样,把她送到庄子禁足。”
然而景老夫人根本不为所动,依旧坚持原本的做法,甚至看样子准备下令让人把景栖月拉出去。
倏然,厅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 ,紧接着就是急匆匆地脚步声。
很快,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绕开众人跪到老夫人面前道。
“外面来了很多人,还都抬着红绸箱子,说是过来下聘的。”
景老夫人顿时站了起来,惊讶不已地质问小厮。
“你所言可属实?”
小厮道:“奴才不敢欺瞒老夫人,皆是奴才亲眼所见。”
乌姨娘和景栖月可谓是欣喜若狂,尤其是景栖月。
本以为今天必然逃不过这一劫,没想到秦家的人来得如此及时。
只不在场有的人脸色可是一片铁青。
月姨娘原以为就算女儿名声被连累了,但起码能让景栖月母女好看。
言语间,大门处的嘈杂声已然传到前厅,景老夫人只得挥退其他几位姨娘及小辈。
厅中一时之间,只余乌姨娘母女以及老夫人等几位。
景雁白这才注意到角落处坐着一位不断捻着佛珠的清冷妇人。
妇人似是感受到他的视线,睁开眼睛向他投过来目光,然后就顿住了。
她望着景雁白久久不愿移开眼神,还是景雁白率先转身看向门口的方向。
只见穿戴不凡的夫人吩咐着下人将四五十箱聘礼抬进来。
瞧见主位上坐着的老夫人,眼含笑意的走到老夫人面前道。
“这就是景老夫人吧,看着真康健。我今日来是替我那不知礼数的逆子提亲的。”
景老夫人脸上全然不见方才的怒意,反而是和善的看着秦夫人道。
“秦夫人此话言重了,快请坐。”
见到秦夫人落座,她才接着道:“冒昧问一下秦夫人,既是来提亲,怎么就秦夫人亲自前来 ,未见媒人呢?”
秦夫人面容上没有丝毫不悦,还是笑着道。
“这不是听见传闻,来得匆忙,只能先带着聘礼前来了。”
景老夫人闻言点点头:“不妨事,直接下聘也好,还是秦夫人考虑的周到,这样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她此番态度,秦夫人便知这门亲事已定。
于是她朝周围环顾一眼,就看到有两位夫人打扮模样的人立于厅中。
她有些拿捏不定,见到就景栖月一位年轻女子。
此时她紧贴在乌姨娘身旁,想到自家儿子所言,当下便有了决断道。
“景夫人旁边这个就是栖月吧,长得真清秀,难怪谦儿总是念叨。到我身边来,让我仔细瞧瞧。”
乌姨娘和景老夫人均是面色一僵,不由自主地瞥向真正的景夫人苏清瑶。
见人没有动作,同时松口气。
谁料下一秒,正端详着面前景栖月的秦夫人突然又望着乌姨娘道。
“景夫人,这是怎么养的女儿,真乖巧,也教教我,到时我好替栖月管教谦儿。”
眼瞅着秦夫人就要上前跟乌姨娘攀谈,为免造成误会越来越深,景老夫人只得主动开口解释道。
“秦夫人,你认错了,她是栖月的生母,景府的乌姨娘,坐着的这位才是景夫人。”
秦夫人也有点吃惊,她重新打量苏清瑶和乌姨娘。
脑海中忽然想起曾经听过的流言,没想到竟是真的。
她又看向景栖月,这还是个庶女。但想到自家儿子,只得无奈作罢,讪笑着望着苏清瑶道。
“景夫人见谅,这近几年,不知怎么,越发识不清人了。”
苏清瑶这才开口道:“无碍,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身体欠佳,家中大小事务本就由乌姨娘打理。”
秦夫人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道:“那便多谢景夫人。”
秦夫人只待 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其他人便相继离开。
待出了前厅,景母苏清瑶陡然出现在景雁白身旁,景雁白蓦地停在原地。
“你是雁白,对吗?这些年···你过的好嘛?”
景雁白淡淡“嗯”了一声,但是京墨分明看到他蜷缩在衣袖里的指尖不断收紧。
景母却是完全没察觉到,继续道:“雁白,这些年母亲没能陪在你身边,是因为···算了,你能给母亲一个···补偿的机会吗?”
她用温柔的眼神望着景雁白,景雁白缓了半晌,只道。
“母···亲,不必如此,雁白从未记恨过母···你。”
然而景母恍若根本不在意他的不自在,只是自顾自的接着道。
“那母亲改日再到寒水院中看你。”
景雁白没回答,只是点点头作为回应。
但景母却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景雁白只是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出神良久。
半晌后,京墨唤他,他才面无表情的朝寒水院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