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寒水院内,万物开始复苏。
覆盖在整片墙角的古老榕树的枝干上已经生长出翠绿的嫩叶,彰显着新的希望。
得益于锦姨娘有喜和柳家嫡女及笄礼将近的现状。
寒水院内这段时间的生活异常平静舒适。
连京墨都情不自禁的感慨道,“若是每日都过得这般舒心,就是府中姨娘接连有喜,他也愿意。”
只不过京墨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倘若没有容祈年的存在,他和景雁白待遇可没有这般惬意。
不过此时的京墨正在马车旁等候着景雁白,当然景府门口现在停的可不止一辆马车。
今日正是柳家嫡女柳初微的及笄礼,至于为什么连景雁白都要前往。自然是因为这及笄礼是由老夫人一手操办的。
于是景老夫人就吩咐景家所有晚辈都需赴宴。
即便景姑母颇有微词,也不得顺从,谁让这银子都是景家出的。
景雁白到柳家时,及笄礼正准备开始,景雁白选了个角落的地方落座观礼。
忽地,景雁白感觉自已身旁有人凑近,他本能地偏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容祈年的身影。
“容公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景雁白的话脱口而出。
容祈年装作十分委屈的模样,望着景雁白的眼睛道。
“我也不想在这里呀,雁白,可是今日母亲突然拉着我,要来参加及笄礼,到了以后才知道是柳家嫡女的及笄礼。”
他说着又换上一副欣喜的神情“但还好来了,要不然就碰不上雁白你了。”
容祈年的话音方落,正厅里便宣布及笄礼开始了,容祈年只得压低声音贴到景雁白耳边道。
“正宾是我母亲,柳家可能是觉得我母亲子女双全,父亲又没纳妾,想沾我母亲的福气。”
景雁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厅中却有一位穿着华贵的夫人,气质在一众宾客中显得格外出色。
单从容貌,景雁白就能看出,容母应该是属于那种温柔娴雅的人,待人似乎很随和。
容祈年身上那股时刻细致入微照顾人的特质,可能就是来源于他母亲。
景雁白没有答话,容祈年也毫不在意。
接下来的时辰里,他们两人跟众宾客一样安静的观礼。
待柳初微的及笄礼成后,容祈年就拉着景雁白离开了席面,景雁白也任由他动作。
京墨想要追出来,然而容祈年摆摆手就把他打发走了,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柳府后院的位置。
容祈年这才长舒一口气,像是被禁锢的雄鹰刹那间得到了自由。
“我最厌烦这种宴会了,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已的心思,在那里相互攀附,雁白你肯定也不会喜欢。”
景雁白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向来不喜过于繁闹的地方,会让他觉得更像浮萍。
景雁白望向不远处的凉亭示意容祈年,容祈年立刻心领神会。
两人便朝凉亭的方向走去。
只是通往那个方向的小路上要经过一座假山,等他们走近时,假山处骤然传来一道女声。
景雁白的脚步蓦地顿住,这声音他很熟悉,分明是属于景府三小姐景栖月。
容祈年也跟着他停在原地,不发一言。
只听此时景栖月的声音中,罕见的带了点娇俏的意味。
“子谦哥哥,咱们这样不好吧?”
随即就是一道刻意压低的年轻男子声音,从假山后飘到景雁白他们的耳畔中。
“别担心,栖月妹妹,他们此时都在前厅用席,哪里会有人闲着没事到这后院来。”
景栖月故作担忧的话语响起“可是我还是有点怕,子谦哥哥。万一被人发现了,人家以后可怎么活。”
名唤“子谦”的男子声音再度传来“怕什么,若是有旁人发现,大不了,我就禀告母亲,迎娶栖月妹妹当我的娘子。”
紧接着,景栖月像是十分害羞的回道“哎呀,子谦哥哥,你在说什么,让人家真是好难为情呀。”
男子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的语调。
“栖月妹妹脸红作甚,我秦子谦,大丈夫此言既出,必当守诺,等找个合适的时机,便让母亲到你家下聘。”
“那人家就等着子谦哥哥娶我过门了。”
两人的话语还在继续,景雁白看似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他抬步便朝庭院外走。
容祈年也只得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已只是想拉景雁白出来透透气。
结果正撞上人家妹妹私会外男的场面。
待出了庭院后,他见景雁白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忍不住委婉开口。
“雁白,咱们这是打算去哪里?”
景雁白这才驻足在原地,转过身看着容祈年。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的神态,似乎刚才的一切并未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自然是回景府了,容公子作何打算?”
容祈年讪笑着回望他的眼眸“雁白不会是准备回府将此事禀告你的长辈吧?”
景雁白神情忽然变得异常冷漠,只听下一秒,他毫无温度的言语响起。
“我为何要将事情禀告给他们,此事与我有关系吗?”
容祈年有点惊讶,景雁白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貌似都有点逆来顺受的意味。
他以为是景雁白心软,或者是对景府还有感情,看起来很多事情才会选择妥协顺从。
迟疑半晌,他才再度开口“那好歹也是你的妹妹,我以为你多少会有点在意。
再者,她这般做法可能会累及你们府中其他姊妹,甚至雁白你的婚嫁。”
景雁白沉默了很久,就在容祈年以为他是认同自已的顾虑时,只听景雁白用有些疏离冷淡的语气出声。
“若我说,这些我根本就不关心,容公子会认为我冷血嘛?”
容祈年不知为何竟感觉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到此刻他只想知道景家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造就他这般。
他也忍不住责怪自已刚刚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言辞。
于是他急切上前几步,将自已与景雁白的距离拉近。
容祈年认真的注视着景雁白的眼睛。
景雁白在他的眼眸中,清楚的看到了自已的倒影,有种把自已吸进去的错觉。
然后他就听到,容祈年动人心魄的话语,在耳畔一字一顿的响起。
“无论发生什么,雁白,在我这里,会是永存且唯一的首选偏向。”
景雁白心神狠狠一震,他的指尖忍不住蜷缩,眸中甚至闪过丝不可置信,这种感觉他从未体会过。
下一秒,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猛然转身,想要离开,腕间却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拉回。
景雁白脚步不稳地踉跄几下,顷刻间就被带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瞬间就僵住不动了。
其实容祈年的本意只想阻止景雁白离开。
但直到对方落入自已怀中的这一刻,他心中的痛意才得到缓解。
终究他还是没忍住,抬手搂住了景雁白,他的心也宛如找到了归处。
只不过,很快,景雁白似乎已经清醒过来,他没有任何动作,但是话语却让容祈年听得清清楚楚。
“容公子,我可以站稳了,能否放开我。”
容祈年这才不得不松开桎梏景雁白的双手,像是如梦初醒般不自在的咳嗽几声,故作轻松道。
“是我刚刚不小心冒犯雁白了,作为补偿,请你去酒楼吃饭怎么样?”
然而景雁白只是摇摇头,稍微离远了些,对着容祈年道。
“容公子,天色不早了,我有些疲乏,打算先回景府,就不去了。”
容祈年看出人的不自在,也不好再接着勉强,再者,万一景雁白是真的感觉疲累了呢。
可是等两人走到柳府门口时,迎面就碰见亦准备回府的容母,容祈年他们只得原地停留。
容母不消片刻也到了近前,她瞥了眼自家打观礼结束就不见踪影的儿子,只道了一句。
“等回府再收拾你。”
容祈年装作没听见,笑嘻嘻的看着容母。
不过容母此时注意力都在景雁白身上,脸上挂着格外温柔亲切的笑容朝景雁白道。
“这孩子就是雁白吧,上次清淮带回来在府上养伤的就是你吧。我说去看你,那个臭小子就是拦着不让,说是怕我们打扰你休养。”
说完,她又看似十分不满的瞪了容祈年一眼。
景雁白却是躬身上前行礼道。
“雁白见过容夫人,上次是我多有叨扰,合该小辈主动拜见你,还望容夫人见谅。”
容母赶忙上前扶起景雁白,带着笑的面容满意地看着景雁白。
“你这孩子讲究这么多礼数做什么,我倒觉得清淮能跟你结交才是他的福分,平常人根本受不了他那个性子。”
景雁白其实不太懂得如何跟长辈相处,所以现在看就有点手足无措,容祈年见此主动道。
“母亲,你夸雁白就夸,你别乱说我的不足呀。”
容母霎时就被他说的气得不打一处来,对着他道。
“我还没教训你,你先置喙起你母亲的不是了,我看你是实在想讨罚。”
景雁白只得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容祈年状若随意的对容母道。
“哎呀,母亲,要打要罚,我们回府再说,你先让雁白回府休息,他这病可还没好全呢。”
容母有点好奇的看了容祈年一眼,不过也没多想,便朝着景雁白道。
“对,雁白,你就先回府休息,改日让清淮带你到府上做客,咱们再好好说话。”
于是景雁白又对容母行礼告辞,等景雁白上了马车,容祈年也只得悻悻的随容母回到容府。